邵怡然真無奈了,果然是皇家中人,講話都不考慮別人的,一下說她憔悴難看,一下說她面色沉重,喂喂喂,這樣真的很沒禮貌耶,她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好嗎,她听得見。
饒是內心不滿,但她臉上還是恭恭敬敬的,老話一句,皇家之人惹不起,皇帝就是郡主的親伯父,她這七品官的妻子,能說啥?
盎泰郡主一個眼神,旁邊一個丫鬟馬上捧過匣子,木樨連忙接過。
盎泰郡主道︰「這里面是一枚玉佩,是我小時候皇上賜給我的,送給你兒子,將來若他有難事,讓他拿著玉佩上門,我自會出手幫他。」
這禮物可貴重了,邵怡然連忙行禮,「多謝郡主。」
康哥兒,你發啦,天下難事,大概沒幾樣是皇家解決不了的,何況富泰郡主的親哥哥將來會襲爵變成新王爺,將來的丈夫也一定會襲爵成為新的齊國公,她的身分只會更往上抬,更多的榮寵,更多的權勢,這玉佩可是大大有用。
再者,這是郡主賞下的,也萬萬不能推辭,不然就是對皇家不敬,而這個大帽子扣下來,後果會很嚴重。
「除非黎大人繼續往上爬,不然我們以後應該見不著了,見你氣色如此灰敗,神色疲倦,也算是讓我死了心,可以好好準備嫁入齊國公府,不然這樣糾纏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看在這點分上,我應該感謝你。」
呃,好,看在玉佩的分上,她忍。
康哥兒以後不管讀書還是做生意,有這郡主娘娘罩著,她只想到「小甜甜」的片尾曲,自強有信心,前途光明又燦爛。
邵怡然回到房間,打開那匣子,只有一個感想,哇!
來到這邊十六年,過的又是富貴生活,也練就了看好東西的眼力,邵家有錢,黎家也不差,可她沒看過這樣好的羊脂玉,真的就像她在紐西蘭欣賞綿羊秀看到的那樣,晶白溫潤,模上去覺得指尖傳來絲絲涼意。
想到康哥兒有這個大靠山,邵怡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富泰郡主這種情敵多來幾個多好啊,那她就不用為康哥兒發愁了。
把匣子蓋起,吩咐蘇嬤嬤,「好好收起來。」
迸人睿智,真的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黎子蔚每天流連風月場所的結果是,郡主給兒子送了承諾玉佩,想當官能當官,想做生意,有人提點,康哥兒不管選什麼,都是康莊大道。
她想把黎子蔚抵押給富泰郡主了,玉佩再給她一塊,她要給她將來的小棉襖。
邵怡然喜孜玫的繼續繪制新家縣,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花梨木做的昂貴拔步床,她要弄個輕紗公主床,滿足她的公主夢。
塥扇外一陣喧嚷,黎子蔚回來了。
邵怡然八風吹不動地繼續畫,他現在已經不值得她起身迎接他了。
這公主床上的輕紗,要用江南產的,料子好,又透風,夏天睡起來才不會熱……
黎子蔚走到她身邊,揮揮手,嬤嬤丫頭都下去了。
見屋內被清場,邵怡然覺得奇怪,什麼事情?這麼謹慎?
「富泰郡主來過了?」
邵怡然點點頭,這事情有必要這麼神秘?郡主是大人物,恐怕黎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這貴人來過。
「她說了什麼?」
「說了你不喜歡她,看到我眼圈深,又這麼瘦,她死心要嫁入齊國公府了,對了,還送給康哥兒一塊玉佩,說以後康哥兒若有事情,她會出手。」
「你怎麼這樣高興?」
「還不是為了康哥兒,還沒孩子時,只有求孩子,有了又希望他健康,生出來健康了,又希望他聰明,現在不到四個月,我已經開始煩惱他的前途了,現在有人能保證他的將來,那還不好嗎?何況這是郡主給的,也不能推辭,推辭就是不給皇室面子,不給皇室面子後果是很可怕的。」邵怡然頓了頓,「當然,能不用到這玉佩最好,不過難保萬一。」
黎子蔚勉強一笑,「你是為了康哥兒啊……」
「不然呢?」希望我為了你嗎?想得美,邵怡然不再繼續話題,開口趕人,「你沒事就去書房吧,我還要畫畫。」別干擾我了,本姑娘沒空。
見邵怡然拿起筆,黎子蔚抽走放下,「過來這里,我有話跟你說。」
好唄好唄,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還是黎夫人,那就听听黎大人的話吧,雖然說她對他要講什麼,一點興趣也沒有。
真想打呵欠,一定是剛剛接待郡主,腦力跟體力透支,好想往床上倒啊,然後叫個醫娘來給自己松松肩頸,古代沒有指壓油壓,但醫娘用藥油推拿效果也挺好的……
「我知道自己這陣子疏忽你,你也不好受。」
唉,怎麼又來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她都會背了,「我會處理好的」、「再給我點時間」巴拉巴拉,都是虛言。
邵怡然打起精神,「這我知道,不用講了。」要說也說點新鮮的啊,老鄉。
「我知道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很難接受,但都是真的。」
難接受?不會啦,我都接受你跟莫小倌難分難舍的事實了,沒有什麼不能接受,本姑娘承受力很高的,高到嚇死你。
能嚇到我就算你贏,邵怡然雙手環胸,心想,來吧。
「今年元宵過後,宮中有祈福會,萬大人攜帶五個官正,十個五官監侯入宮,當天是大日子,皇族齊聚,一點錯都出不得,所以人人謹慎,也沒人注意到旁邊,是隔了幾天敬王爺、敬王妃讓我過去,我這才知道,富泰郡主喜歡上我了。」
這算什麼,他是在炫耀自己長得帥嗎?帥得讓富泰郡主一見鐘情,還讓敬王爺跟敬王妃把他找去看。
「皇族郡主要嫁給我當平妻,照說我只有感恩的分,我無法拒絕,也找不出理由,我那時也很為難,想著要怎麼跟你講,才不會讓你不舒服,而黎家雖然富貴,卻不可能跟王府為敵,我若拒絕,是把一個家押下去賭王爺講不講理,我的母親,我的祖父,對我和善的大伯父都在這高牆內,說實話,我內心即便不願意,也不能說個不。」黎子蔚頓了頓,「在這個時代,講的是權勢,不是道理。」
邵怡然懂,對一個王爺說不要他女兒,黎家大概就完了,王爺只要動一根小指頭,就可以讓黎家傾覆,從此無法爬起來。
現實不是電影,電影的男主角會痴情說不,然後王爺會成全他們,可現實是,他若說不,王爺會掐死黎家每個人,包括康哥兒。
如果當時自己知道了,為了一家老小的命,恐怕還會幫忙勸他,你就用你的身體換取黎家上下平安吧,眼楮一閉就過去了,乖。
可是就結果來說,黎子蔚還是沒娶富泰郡主啊,奇怪。
「我原本也做好準備,想著要怎麼告訴你,才不會傷害你,但萬大人卻跟我說,富泰郡子的性子不好,讓我婚後要小心些,他原是好意提點,卻讓我想起別的事情,于是請人去打听,打探富泰郡主果然是個暴躁又佔有欲極強的性子,小時候她養的狗對王府庶女親近點,她就把狗殺了。
「祈安郡主不孕,聖上恩準郡馬收妾室,那妾室受寵,祈安郡主偏生性子軟弱,拿那妾室沒辦法,富泰郡主便帶人上門,把那妾室劃花了臉,連帶府中另外兩個通房也一起劃花了;春宴時,見其他姑娘打扮得比自己漂亮,便把人推落水中,嫌棄丫頭梳頭不好看,拉出去就是十個大板,如此事情,層出不窮。」
邵怡然傻眼,歐買尬,富泰郡主居然這麼可怕?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親近人是它們天性,居然這樣殺了,自己從小養大的,都沒一點舍不得。
還有,妾室受寵,只要她對祈安郡主恭敬,受寵也不算大錯,就這樣把人毀了容,古代妾室就是以色侍人,劃花了她的臉,人生再無希望,等于是逼她去死。
春寒料峭的,姑娘落水後就算馬上被撈起,恐怕也要病上一場;十個板子打下去,只怕丫頭半條命都去了,古代的板子是真的會把人打出血的,還會留下後遺癥,很痛很可怕。
「諸如此類的事情層不窮,我想,就算黎家恭恭敬敬對待她,也難保她不會發起脾氣,不過因為狗親人就殺狗,她一旦過門,第一個要下手的就是你跟康哥兒,她嫉妒心這樣重,又如何能容許你們的存在?
「想到這里,我絕對不能讓她過門,我不能為妻小遮風避雨已屬慚愧,怎麼能給你們帶來災難,王府權勢大,我不能拒絕外人眼中的好親事,我只能想辦法讓郡主自己死心,所以我開始去艷華館。」
邵怡然眨了眨眼楮,啥?她再次確認的問︰「你去艷華館是為了讓郡主以為你好龍陽,進而他嫁,這樣又不得罪皇室,又可以保護我跟康哥兒?」
「是。」
「那你可以跟我說啊,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知道這幾個月我過得多寢食難安、多難過嗎?」雖然現在已經不難過了,但想起那些夜不成眠的日子,她就很心疼那個自己,只有被劈腿過的人了解她的糾結跟難受。
黎子蔚解釋,「我知道她一定會上門會會我的妻子,你若不是面容蒼白,身形消瘦,如何騙得過她?她雖然年輕,卻是在王府中長大的,比一般人敏感,比一般人更懂得觀察,是做戲還是真樵悴,騙不了她,沒有哪個妻子會在這種情況下還面色紅潤,神清氣爽的,我……得折磨你。
「看你這樣,我也很難過,有好幾次都想跟你講出實情,但為了長遠的日子計較,我只能忍住,直到今天她真的來了,我知道她一定會放棄,才能這樣毫無顧忌地跟你坦白。」
說完,想模模她的頭發,卻被邵怡然伸手格開——
「別踫我。」
「怡然……」
「你以為我會很感動嗎?喔,原來你都是為了保護我,好棒,好贊贊,錯了,如果我現在手邊有棍子,我會打你,黎子蔚,你的坦白太晚了,如果我就這樣跟你和好如初,我會對不起那些暗自哭泣的夜晚,你把我當成外人,你讓我痛苦,你就得付出代價。」
黎子蔚看著她,確認她不是一時意氣用事後,一向游刃有余的神情現緊張,「我知道自己沒處理好,不過我不能冒險,怡然,真的很對不起,給我機會,我們重新來過。」
邵怡然皺眉,「你還沒感覺嗎,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點感動都沒有,甚至有點想笑。」
她想起網絡上的一句話——你已經失去本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