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那封文謹親筆所寫的信後,蘭雲衣沒想到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月穹,這麼多年不見,一來就是專門給她找麻煩的。
「你想要人?」討媳婦討到她這兒來?
「男兒國很缺女人。」月穹討起人情債來一點都不手軟,「當年你曾說過,你會報答我的。」
蘭雲衣沒好氣地睞了她一眼,「你以為西苑國眼下還不夠亂嗎?這全都拜你的小黃書所賜!」
「倘若人少了,那就不會爭也不會亂了,釜底抽薪是個不錯的法子。」月穹很懂得適時討價還價的,「你就沒想過,我的要求何嘗不是在解決你的問題?」她都不嫌這後宮擠了太多人了嗎?沒事養著一群怨婦當鄰居做什麼,閑著沒事干時可以互掐脖子嗎?
「你……」蘭雲衣怔怔地看著她,「你願再幫我一次?」
她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互惠互利罷了,沒什麼幫不幫的。」
蘭雲衣不得不承認,眼前的月穹雖然還是一副多年不改的欠揍樣,可她那顆柔軟的心,卻從不因為外物而有所改變。
她漾出一抹絕美的笑靨,「老實說,我也挺想看看木知春他焦頭爛額的樣子。」
「那就拜托你了。」月穹一听事情有譜,便不想再多待,她老早就想離開這座讓她感到郁悶不已的深宮了。
「月穹。」蘭雲衣叫住她,語重心長地道︰「這世上願收下你的人恐不會再有第二個,千萬別糟蹋了他對你的真心。」
月穹頓下了正欲往房梁上跳的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多謝娘娘的金玉良言。」
帶著蘭雲衣的臨別贈言回到客棧,月穹沒了在人前的泰然,心頭反倒像被人壓了顆重石似的,沉甸甸的,想甩月兌卻怎麼也拋不開,因蘭雲衣的懊悔與掙扎,總讓她想起一個人。
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起的女人。
「媳婦?」文謹拉起像只賴皮狗般趴在飯桌上的她,不曉得總是活力四射的她怎會這副模樣。
「嗯……」她懶洋洋地應著,繼續拿著手中的筷子戳著碗里的飯菜玩。
見她根本就不專心吃飯,文謹便也不逼著她吃,他取來濕巾拭淨了她的嘴角,並細心地替她擦過手,這才將她抱坐在他的膝上。
「瞧瞧這是什麼?」他拿出今日的戰利品勾引心不在焉的她。
奇怪,怎麼……眼前的紙張看起來這麼眼熟?
月穹原本渙散的心神,在不經意瞧到那兩張紙上特殊的印記時,瞬間全部回籠再專注不過。
她月兌口而出,「魂紙!」
「終于醒過來了?」文謹很高興她原在天外天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人間了。
月穹激動地拉扯著他的衣領,「這是打哪兒弄來的?」
「斐然那兒坑來的。」
鮑孫狩就算了,居然連斐然也栽在他的手里?月穹突然覺得她似乎一直都太小看她這名神通廣大的夫君了。
「為什麼要坑他?」他一個規規矩矩的商人弄來魂紙做什麼?難道他也想要魂役?他不都有他雙親的兩個魂役保鏢了嗎?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替你出出氣。」文謹親親她的唇瓣,「現在心情可好點了?」
「好得不能再好!」她本以為嫁人後她就沒那個空閑可去找魂紙,沒想到今年她又可以回師門上墳了。
當天夜里,當文謹摟著已經習慣與她同睡一床的月穹就寢,卻見她兩眼直直地盯著床頂,面上無絲毫睡意時,他耐心地與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問過她今日去西苑皇宮的收獲如何,也問了一大堆以往她在師門里的事,可他發現,無論他再怎麼與她東拉西扯,月穹就是很明顯的人在心不在。
「媳婦,為什麼你那麼執著于要賣小黃書?」文謹的打算是,要是這個話題再勾不起她的注意力,等會兒就直接犧牲男色誘她入睡。
豈料月穹卻給了他回應,「我小時候窮怕了,想要有錢。」
他連忙側耳細听,在又等過了一陣的沉默後,這才終于又听到她自說自話般的喃喃。
「我想讓嫌貧愛富的人知道……」
「知道什麼?」
月穹閉上雙眼,轉身埋首進他的懷抱中將他給抱緊。
「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往事罷了。
初秋來臨時分,收獲豐富的文家一行人,頗有自知之明地先行離開了正要熱鬧起來的西苑國,以免在事情爆發後,西苑皇帝恐怕會氣得派兵阻止他們離開西苑國境。
月穹盤腿坐在馬車內,忙碌地整理著西苑皇後派人送來給他們的臨別贈禮。
一疊又一疊的名帖在車內堆積如小山,由她負責分類,而文謹則是負責登記造冊。她事前也沒想到,蘭雲衣會這麼下血本的大力幫她。
在這些名帖中,不但有深宮中不得寵的美人,或是身分低下,一輩子也見不著皇帝一面的應侍,更有人人都以為早已死在冷宮中犯了錯的妃嬪,洋洋灑灑的人名一路數下來,月穹都以為蘭雲衣把西苑皇帝的半個後宮給搬了過來。
而除了宮中的女人外,應她的要求,蘭雲衣派出了手底下暗中培養多年的勢力,不但命人去鼓動大戶人家爭寵失利的小妾,也派人至窮鄉僻壤處,將那些苦命人家欲賣掉做小妾的女兒們給收購了過來,蘭雲衣的人馬甚至連各地的青樓也不放過,凡有意離開神女生涯之人,她統統一律買下贖身。
月穹模模下巴,在心中默默地想……
挖牆角挖成這樣,這根本就是拆房子了,蘭雲衣她到底是有多恨木知春啊?女人的閨恨果然可怕。
將一疊整理好的名帖擱在文謹的身旁後,月穹還是有些擔心。
「男兒國的人真的能接受這些人?不會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心底卻是很介意吧?」真要是這樣,那到時反而不美了。
「誰人沒有過去?」文謹老神在在地應著,一開始就沒擔心過這個問題,「男兒國的男人們更介意的是品行。」
品行?
月穹狐疑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你例外。」他毫不客氣地潑她冷水。
「有這樣大小眼的嗎……」她泄氣地趴在桌案上阻撓他造冊。
文謹扶起她的臉龐,提筆在她的額際寫下個「王」字後,滿意地輕笑。
「娘子,你有與眾不同的魅力,所以大可不必與其他人相比。」因為野獸與凡人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反正人咱們已經找來了,就算到時後悔也沒法子了。」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希望到時男女雙方都能將就點。
「放心吧。」文謹胸有成竹地點著頭,順手把礙事的她挪一邊去,「人不用多美,只要心美就足夠,有過去不要緊,只要日後能一塊兒好好過日子就成。」離開男兒國前他就跟文謙打過招呼了,相信愛民如子又兼沒事可干的文謙,定會老老實實把事前工作給做好,保證讓那些急于娶妻的未婚男子不會挑剔只會感激。
她伸手指著後頭那堆還沒整理的,「這些人夠嗎?」
「自然不夠,男兒國九省十八縣的好兒郎都缺媳婦呢,不知少夫人還有沒有什麼好主意?」雖然西苑皇後是大力相助了,人數也多出他們的預期,但人不夠就是不夠。
月穹一想起臨走前那些男人的淚眼,就怎麼也不忍心讓他們失望,她想了想,提議道。
「那就回程的路上拐去南貞國?」反正南貞國就在旁邊,去借一點回家的伴手禮也好。
「南貞?你不會在南貞國也有什麼舊識吧?」怎麼她的知交滿天下?
「不,我就是畫過一票南貞老臣的果畫而已,他們有人還沒把畫從我這兒贖回去呢,所以我想去拜訪他們一下。」有把柄不用白不用,況且南貞國女人多,他們就連皇帝也是女的,當然要去他們家挖。
文謹酸溜溜地摟她入懷,「就听你的,咱們去南貞國。」畫了一票老臣?晚上再來拷問她。
「放心吧,我對老人家不感興趣的,要看上也該看上你這種年輕的。」她拍拍他的面頰,很清楚這個醋桶的個性。
文謹的回應是狠狠吻住那張小嘴,免得自她嘴里蹦出來的話會更讓他心火上升。
「大少——」海冬青一把拉開馬車的門扇,正想告訴文謹他們找著野店可以停下來用午膳了,卻被車里的景況凝凍住他到嘴邊的話。
娶妻多久就慾求不滿多久的文謹冷冷地掃他一眼。
海冬青揉著眼楮不語地回到博格朗的身邊,滿心冤枉地翻身上馬。
「你的眼怎麼了?」
「瞎了……」要親熱也不會打聲招呼啊?不但被看的人很不爽快,看的人也很不情願啊。
博格朗瞄瞄馬車,「大少終于得逞了?」
「被我壞了風水……」嗚嗚,他冤啊。
隨著他們的馬車離開西苑國愈來愈遠,這時,西苑國終于迎來了第二波滾滾黃潮。
最新一集的小黃書,主角還是艷二娘與彭員外,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回艷二娘不但下了床,她還轉戰各地。
手中拿著最新一集的小黃書,臉色鐵青的西苑皇帝簡直就是氣壞了。
文家設置在西苑國內的商事據點,一鼓作氣開了十來家書肆,而這些文家旗下的書肆別的書也不賣,就只專賣月穹所寫的小黃書而已。上一波曾搶購到月穹小黃書的人們一听有最新一集了,便接連好幾日都漏夜在書肆外頭排隊等著搶購,文家補貨的馬車是一車又一車地開進西苑都城,而西苑皇帝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還要青。
當西苑國中爆發起新一波搶購熱潮時,西苑皇帝的後宮悄悄接連病死了不少美人或應侍,但由于她們的地位並不重要,故也沒太多宮人在意,隨後宮外不少大戶人家也相繼病死了不少小妾,而流連青樓之人也發現,近來許多常去的青樓因缺人的緣故相繼歇業,有些老鴇還索性關了門,直接揣著滿滿的銀子告老還鄉……
等到西苑皇帝終于發現國內的女人少了許多時,文謹與月穹已經快要抵達南貞國了。
坐在車上看著最新一集的小黃書,文謹愈看心頭愈是覺得不安,因他發現,他實在是太小覷月穹的想像能力。
瞧瞧她的腦袋,在他們的激勵下究竟是開啟了怎樣的一扇窗?艷二娘在下了床後,還真是什麼地方都能做,喏,有桌上、牆上、窗邊、馬車上……甚至還有急馳的馬背上、傾斜的屋頂上、沒什麼落腳點的樹上、還有底下正生著火的灶台上……
艷二娘與彭員外這是改行賣藝了嗎?專挑一些危險的地方!
「媳婦,這姿勢能行?」他指著書頁中那幅詭異到家的插圖問。
「能吧。」她隨手畫的,她又沒求證過。
「你確定腰不會扭著?」文謹覺得,若是看書人真要照著圖上做的話,那肯定是要冒著某種程度的生命風險。
她也不是很有把握,「大概吧……」
听完她這話,文謹擱下書重重一嘆。
「娘子,你太不負責任了!」家教不良啊,他文家怎麼就出了個黑心商人?
「啊?」
「萬一看過書的人真去試怎麼辦?」搞不好到時會有人找上文家來索賠也說不定。
她模模鼻尖,「試過不就知道會不會扭到了……」
「要是出了人命呢?」書中其他更詭異更高難度的圖他連提都不想提。
「會嗎?」她張大了一雙無辜的大眼。
「很有可能。」積極考慮這種可能性的文謹把她拉來身邊,一手指著書頁上的插圖,「你瞧這姿勢,正常人能把身子扭成這般?」又不是蛇娘子投胎的,扭成這樣是要打結嗎?
月穹撇撇嘴角,「我就行。」這姿勢很簡單嘛,哪會做不到?
「你能?」她以為所有人都跟她一樣是個武林高手嗎?買書的大都是普通人好不好?
「小意思。」
「我不信。」他邊說邊月兌去外衫,「咱們試試再說。」
月穹自信無比地挪開馬車內一堆礙事的東西,挪出最大的空間並把地毯鋪好後,就拉著文謹開始嘗試書里的動作。
「這樣行嗎?」她抬高一腳卡在他的肩頭與左耳處。
「你把手撐在地上……」脖子都快扭到的文謹忙要她分散重量。
她听話照做,「這樣?」
「接著是把另一條腿跨上我的腰。」他轉過頭看著那張圖,卻因這動作而有些喘不過氣來。
「呃,有點難度……」腰軟身輕的月穹終于遇著難題了。
「我來。」他吃力地轉移重心,還要小心別把她給摔了。
「行了嗎?」她一頭大汗,覺得打架都沒這麼累。
「你瞧,好像也不太對……」文謹騰出一手把圖反過來看,「按這圖,應該是那個方向才對。」
她錯愕地喃喃,「真的有點夸張……」
「你總算明白我的苦口婆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吧?」就說不可能辦得到嘛。
「那要怎麼改進才能動作自然點?」她開始在想解套的辦法。
「我想想……」他把臉貼在她豐滿的胸口,努力想再換一個姿勢,「嗯,我看不如這樣,你先把左手繞過來……」
「大少,你們到底在里面做什——」
馬車都停下好久,車里的人卻怎麼叫都不應聲也不理人,負責來請他們下車前往住宿地點的海冬青才打開車門,馬上就噴出兩管熱血。
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的他,一手掩著鼻子、一手關上車門,再默默自懷中掏出一條汗巾止血。
「你又怎麼了?」博格朗不懂他只是請人下車而已,怎麼就請出一身的血濕。
「三魂七魄差點就出竅……」那對缺德的夫妻,早晚會被他們害去半條命。
「又壞事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讓他們在車內做那種不雅動作啊?就不能等到客棧再做嗎?
「你下半輩子就等著被你家魂主奴役吧,老壞她寶貝兒子的好事。」他沒遭天打雷劈就很好了。
「我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