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縴珞如願搬去了莊子,曲宏以為女兒是因為臉上的傷不想見人便沒反對,總之不管女兒養在哪里,只要別養壞了就好,而且他知道蕭氏會好好照顧她。
蕭氏的確好好安排了一番,把整個韶嫣閣的人都搬去,只留幾個人維持整潔,韶嫣閣永遠是她女兒的院落,即便出嫁了她都會為女兒保留著。
曲縴珞到了莊子後才听說曲府上演了一出好戲,小倩的家人某日求上門,請蕭氏把小倩給救出煙花地,原因是她懷孕一個多月。
小倩才進煙花地不滿十日,哪里會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那孩子肯定是在曲府就有的,小倩的家人直說那是曲雲卓的孩子,還說他們知道小倩失了清白、地位也低,入不了曲家的眼,但總歸懷著曲家的孩子,不能繼續留在煙花地。
蕭氏花了一大把銀子讓青樓的人把小倩帶回來審問,小倩還真能說出曲雲卓身子私密處的胎記,這可是只有黃姨娘及當年照顧曲雲卓的女乃娘才知道的。
曲宏自己風流花心,但若不是認定的女子可不會留種,因為他怕來日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人上門要求分家產,所以對于兒子不小心讓婢女有孕一事當然震怒,可也只是把曲雲卓給禁足一個月,這一個月只能有小廝進嘯風閣。
結果曲雲卓受了罰,小倩卻來了癸水被驗出假孕,想當然耳,小倩又被賣去煙花地,而曲雲卓也白白被罰了一個月。
另一頭,曲縴珞領著正梅,正在桂花林里采取要窨制桂花茶的桂花,正梅把剛打听到的事當笑話一樣說給大小姐听,很是暢快。
「這事我早猜到了。」
正梅不敢置信,睜大雙眼看著大小姐,她整日就在茶行、茶園、花田、莊子幾個地方跑,怎麼會知道城里發生了什麼事?
「娘不死心,堅持要給大哥哥一個教訓,把小倩賣去青樓,要看她吃了苦會不會肯吐實,哪里知道小倩堅持不肯說,娘派去打听的人還說小倩已不是完璧之身,所以娘才有了猜疑,或許她已經爬上了大哥哥的床。」
一個十五歲的婢女爬上了十四歲少爺的床,這種婬亂的事居然讓大小姐知道了,真是污了大小姐的耳朵。但正梅也知道夫人不瞞著曲縴珞的用意,以她的身分未來肯定會嫁進高門大戶,後宅的陰私不能不了解。
「小倩也是個有心機的,要不然怎麼會以假孕要老爺夫人把她救出來?」
「小倩也沒那麼蠢。」曲縴珞淡笑,一看就知道另有隱情,讓正梅急了。
「大小姐,你別吊奴婢胃口,就一並說了吧。」
「小倩是不是爬上了大哥哥的床,我幫娘想了個方法驗證,娘她給青樓的大夫塞了銀子,暗自給小倩吃了推遲月事的藥,然後佯裝確診她有孕,還主動說要幫她把這事告訴她的家人好救她出去,否則青樓姑娘有孕向來都是打胎,小倩若是跟大哥哥不清不白,絕對會立刻找上曲府。」
少爺才多大,爬了少爺的床有什麼好處?還不如爬老爺的床,「少爺怎麼也不可能給小倩名分,小倩是傻了嗎?」
「小倩要的不是名分,她十分孝順,她的祖母生了重病需要銀子,正好我大哥哥看上她,她便順勢爬了床,這些都是她自己承認的。」
正梅還是不懂,既然要的不是名分怎麼還會有後頭的事?是知道肚子里的肉矜貴才改變了想法?
「小倩家里的人上曲府要求把小倩贖出來,小倩是不是還想著母憑子貴想翻身啊?」
「正梅,你說小倩被賣去青樓,是繼續在青樓里賺銀子讓祖母治病容易,還是繼續跟曲家拿銀子容易?小倩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家人不在乎孩子,只在乎能從曲府再要多少銀子。小倩都肯為了大哥哥扛罪不管自己的下場了,她家里肯定很需要銀子。」
「不過她又被賣回青樓,怎麼不把少爺供出來?她要銀子,夫人也可以給她,她可以跟夫人談條件啊!」
「在進青樓前她不講,現在娘和我也不在乎她會不會供出來了,反正姨娘只需說小倩是進了青樓不甘心才反咬大哥哥一口,父親偏心,肯定不會再追究下去。」
「該說她傻還是什麼?都被家里人利用成這樣了。」正梅也不知該不該同情小倩。
「小倩她害了我,我也給了她機會,但她既然只認大哥哥這個主子,就別怪我對她無情。雖然早知道父親對大哥哥的處罰不會重,但听到只罰禁足一個月,還是很心寒。」
正梅也覺得唏噓,兩人便沉默下來,突地听到前方傳來異聲。
「正梅,你去看看,我好像听到了申吟聲。」
「是的,大小姐。」
正梅走上前去,一看便嚇了好大一跳,那里躺著一個少年,手臂有道好長的傷口,皮開肉綻的。「大小姐,這里有人受傷了!」
曲縴珞立刻上前關心,她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會倒在母親名下的桂花林里,但她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位公子,你看來流了不少血,我先幫你清理傷口,再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來帶你回去。」
蘇灝辰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昏過去,听見這小泵娘說要找他的家人,他想也沒想的扣住她的手,「不行……」
曲縴珞哪里被男子牽過手,就連父親都不曾,急著想掙月兌,但他不肯放。
「答應我,不行。」蘇灝辰知道是誰害他,這不明內情的小泵娘如果回鏢局通報了,怕是不久後大師兄就帶人殺過來了,現在的他抵抗不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會讓人知道你在這里,你快放開我。」
「多謝……你的聲音……好好听……」
「快放開我。」
「陪我……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個聲音令他安心,舍不得松手。
他這是快昏迷了還在調戲她?曲縴珞當下皺起眉頭,「罷了,你好好睡一覺,我會找口風緊的大夫來醫治你。」
然而直到正梅喊了人先把蘇灝辰找地方安置並請來大夫,他始終沒有放開手。
救人要緊,曲縴珞只好讓大夫別介意她,繼續幫蘇灝辰醫治,他除了手上較重的傷外,胸口也被劃了一刀,所幸兩個傷口都只傷及皮肉,只是曲縴珞第一次看見男子赤果的上半身,來不及害羞,震驚于他那渾身舊傷疤。
他是什麼樣的人?怎會一身傷?
曲縴珞繼而一想,這樣的人與她不該有交集,于是下令誰都不可以透露她的身分。
要救他可以,但他們不會有更多的牽扯。
半個月後——
月下站著一個人,一身凜冽煞氣的看著眼前的莊子,直到憤怒讓他化為殺神,持著兩把慣用的長刀沖進莊子里。
蘇灝辰沒想到他養傷下不了床的半個月里,師父就丟了性命……
師父是凜威鏢局之主,人稱劉老爺子,自他五歲就收留他、教養他,對他來說是如師如父的大恩人,只因為看重他,寧可把所有產業交給十五歲的他繼承也不願給同樣是孤兒的大師兄康震,就被康震所害死于非命。
這個仇,他定要報!
蘇灝辰英俊的面容帶著滿滿的殺氣,一進莊子就看見在廳里飲酒作樂的康震及他的一票兄弟,他射出手中長刀直直釘入康震身後的屏風,眾人這才吃驚的站起,掄刀攻向蘇灝辰。
只見蘇灝辰輕功一躍跳上了桌子,長腳一掃將杯盤砸向桌邊的人,眾人向桌上的他攻去,紛紛被蘇灝辰俐落的刀法刺中或是被他橫掃的長腿化去殺招,過了幾十招都沒人能近得了身,康震一直在遠方冷冷的看著沒有出手,直到蘇灝辰藉著跳下桌的力道將一人踢飛,那人落在康震腳邊時,康震才微微變了臉色。
「康震,你有今日死在這里的覺悟了嗎?」
「我們鏢局的人在刀口上討生活,護鏢過程喪命的不會少,但我以為你除了護鏢之外不會殺人。」
「這個原則在殺了師父的你身上,不適用。」
有人趁著蘇灝辰與康震對話,暗中往蘇灝辰身上劈去一刀,蘇灝辰回身單手持刀擋下,另一頭一個被打飛武器的人見狀抽出靴內匕首刺向蘇灝辰,蘇灝辰中了招,但也只是冷冽的看了身後人一眼,接著拿起桌上竹筷,在那人還來不及反應前,竹筷便刺入了他的頸側。
蘇灝辰翻倒了圓桌,破碎的杯盤飛向康震在他臉上劃出傷痕,蘇灝辰冷笑一抹,「痛嗎?更痛的在後頭。」
話一落,殺招再起,眼見蘇灝辰行過之處倒下了一個又一個兄弟,康震終于變了臉色,當他想起該反擊時,蘇灝辰已經來到他面前,而他已失了先機,只能勉力抵擋。本來兩人的修為就在伯仲之間,如今蘇灝辰狂怒之下招招下狠手,倒讓康震漸露敗象。
蘇灝辰看著康震退向屏風,眸中精光一閃,將手中的長刀釘住了康震未持刀的左手,再抽出屏風上方才他射出的另一把刀,釘住了康震還想反擊的右手。
此時,官府的人帶頭沖了進來,捕頭看著一地哀嚎申吟的人,嘆了口氣。
「謝老哥,你來早了。」蘇灝辰憤恨的盯著康震,本已經撿起了方才他們片肉的匕首要刺向康震的心窩,卻在官府的人入內後收了招。
「小老弟,你這樣我很難交代啊。鏢局護鏢時殺人跟尋仇殺人可是不一樣的。」謝雄就是怕這個小老弟做傻事,才會提早來制止。
「我沒殺人,我是幫你緝凶。」他冷眼掃過一地的人,這些人只有可能是官府的人來不及救治失血過多而死,不會有被他當場殺死的。
好好好,他還有理了,謝雄頗為無奈,「我若不是了解你早來了,你不會殺了康震?」
蘇灝辰咬著牙,終究還是褪去了眸中的殺意,邊說邊轉身離去,「事已至此,誰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殺了他不是?」
謝雄知道說不過他,蘇灝辰年紀輕輕不只武功了得,還聰明成精,「小老弟,你就這麼走了?」
「康震已經被我斷了手筋,我協助緝凶的任務完成,別告訴我就這樣的貨色你也抓不了。」
謝雄瞪眼,決定再不跟他多說,說多了只會氣死自己。
蘇灝辰無法繼續留下來,他怕留下來看著康震,就會當著官府的人殺了他。
他走出莊子,看見多年前誓死效忠他的方元勛及段凌滔跪在外頭,準備領抗命的刑罰。
「主子。」兩人異口同聲,知道提早通知了謝雄,主子肯定怪罪。
蘇灝辰低頭看著兩人,沒有出聲,但他們都感覺得到蘇灝辰散發出排山倒海的怒氣。
「劉老爺子臨終前說,要為他報仇就把康震交給官府。」方元勛不是為自己月兌罪,是希望主子清醒別做傻事。
蘇灝辰知道師父視他如己出,鏢局已經打下基礎,不需要他這個做主子的繼續賣命,還與他規劃著從商的願景。
當劉老爺子宣布將來蘇灝辰將繼承他名下所有產業時,就知道康震肯定不服氣會壞了他的規劃,這些年,他收集了太多康震私下做壞事的證據,他不能把自己的心血交給康震,又知道他不會甘心,只能把證據交給官府。
哪里知道康震快一步,還暗害了蘇灝辰讓他下落不明,劉老爺子只能交代方元勛及段凌滔,制止蘇灝辰把自己的未來賠在報復上。
蘇灝辰怎能不恨,一揚腳就把親信一腳踢飛。
方元勛及段凌滔扶著胸站起,知道主子終究留情了,否則他們不只是被踢飛吐血而已。
「走吧。」蘇灝辰帶頭上了馬,兩名親信也隨後跟上。
「主子,救了你的那位恩人是誰,凜威鏢局一定得要備重禮酬謝。」段凌滔看見主子回來真是開心得都快要對著天老爺把頭磕破了,後來才知道主子被人救了,怕有變數沒先讓人回鏢局通知,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回來。
蘇灝辰想起那小泵娘,一身的戾氣終于化去。可惜小泵娘並不想與他有更多的交集,他記得自己受傷後逃進了一片桂花林里,可他醒來時已被移至了一處茅屋里。
見他醒來,小泵娘只冷冷的要他放手,他才知道自己在昏迷後竟還死扣著人家的手不放,等小泵娘的手得到自由後,只丟下一句要他好好養傷就離去,從此蘇灝辰沒再見過她。
後來,他的傷好到可以下床了,小廝告訴他以後不會再來照看他,讓他可以離開了,他問那小泵娘的名字,小廝說他家姑娘不想跟他有牽扯,從此天南地北希望再不相逢。
他離開茅屋時,發現那里的確隱密,是個很好的藏身之處,但也看得出來久未整修,是個無主的茅屋,而且尋遍附近也沒看到桂花林,小泵娘是鐵了心不想讓他查出任何與她有關的事物,才趁他昏迷的時候把他移走,讓他再也找不到那片桂花林。
「罷了,有緣總會再見。」會有緣再見到她嗎?那個眉尾有疤卻無損她嬌美容貌的小泵娘,會再出現在他面前嗎?蘇灝辰抬起手看著手心,記起她的手掌那柔若無骨的觸感……
怎麼主子也不知道恩人是誰嗎?方元勛及段凌滔只覺得可惜,但主子發話了,他們只得不再問。
「主子,接下來鏢局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方元勛問起,劉老爺子逝世了,他覺得前途茫茫。
蘇灝辰揮去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思緒,振作起來,「師父的希望我會完成,既然有鏢局的人脈及人手,我想……就做貿易商行的生意吧。」
「貿易商行?主子你想開貿易商行?」方元勛震驚地瞪大眼。
「怎麼?以為我只會殺人嗎?」
方元勛乖乖噤了聲,段凌滔也只是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貿易商行就貿易商行唄!反正動腦子的人又不是他們,听主子的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