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是個落魄書生,他來京城參加科考,盤纏用盡,又榜上無名,偏偏還病了,兩人和他在考前的幾場文會上認識,結下了情誼,听說此事後就來探病,沒想到李修病得比他們想像的還重,幾乎是無法下床了。
「那還等什麼?」方然很興奮的一拍徐凌瀾的肩。「走,快點請大夫去!不然讓大夫跑了可就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人了。」
徐凌瀾知道方然別有用心,他更知道自己心底隱隱想再求證一次,想知道那醫娘按著嘴角提微笑的動作是偶然還是她的習慣動作?
兩人快步跟上,還沒找到人,卻听到一聲驚呼。
徐凌瀾立即摁住了嚇一跳的方然,示意他安靜,莫要打草驚蛇。
方然瞪大眼,捂住自己的嘴,點了點頭。
徐凌瀾听聲辨位,慢慢的靠近一扇後窗。
前世他手無縛雞之力,無法保護深愛的女人,那種武到用時方恨少,痛恨自己沒用的感資深深格在他心底,所以重生後他不只隨身帶著防身武器,也暗中讓武錄教他武藝,經常在無人之時苦練,雖然只練了半年,身手卻已與前世不同了。
方然看好友貼近窗子的動作俐落,步履輕捷,方才按住他的反應也很快速,不像是個尋常文人,雖然不知道徐凌瀾是何時習武的,但他很樂意讓好友先去,他留在原地。
徐凌瀾以指沾誕戳破紙窗,湊眼望去,見到陸宛飛和丫鬟已被綁在椅中,嘴里都被塞了布條,除了先前領路的小男童,屋里還有兩名蒙面人,手里執著明晃晃的刀。
「你可以走了。」其中一人把一個錢袋丟給男童。
「多謝大爺!」男童笑嘻嘻地接過錢袋,吹著口哨走了。
蒙面人道︰「這小娘子美如天仙,竟是要讓我們隨意享用,咱們可真是好福氣,有得快活又有錢銀好拿。」
另一人道︰「別說廢話了,我去把風,你弄好了換我,動作快一點,免得有人發現不對來找人。」
窗外的徐凌瀾屏住氣息,輕扣臂上箭筒機括射出袖箭,射出的箭不偏不倚,正中在說話那人的肩膀。
「哎喲!」中了袖箭的蒙面人之一嚎了起來。
徐凌瀾又發了一枝袖箭,這回目標是另一人,他並不打算硬踫硬,只想給點教訓讓他們自行走人。
「哎喲!」另一個中了袖箭的人也嚎了起來。
兩人捂著傷口,左右張望,想找出到底是誰發現他們要作惡,在放冷箭,但卻沒有看到人,這時又是一枝箭飛來,正好擦過其中一人的臉側,釘在窗框,威嚇之意濃厚。
兩人其實也只是尋常的地痞流氓,接下這樁差事時可沒做過丟了性命的準備,被袖箭劃過臉的那人忙道︰「有人搞鬼!咱們快走!」
「這兩個娘們怎麼辦?」
「管她們怎麼辦,保命要緊!」
兩人害怕的跑走了,徐凌瀾示意方然可以靠近了,兩人迅速找到正門,推門而入。
陸宛飛瞬也不瞬的看著推門而入的人,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好年輕……好年輕的大人……她認得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洶涌而出的淚水被徐凌瀾解讀為害怕的淚水,姑娘家遇到這種事,害怕也是自然的。
方然也是如是想,出聲安撫道︰「你們不必怕,我們是好人,是來救你們的……」
陸宛飛看了眼方然,方然和她家大人果然是好朋友,只不過前世她家大人執意要娶她為妻時,他也反對,理由同樣是不想她家大人遭人非議。
她並不怪方然,相反的她很感激方然的存在,前世她死後是方然一直在她家大人身邊照看著,大人才不至于出什麼事,說是一輩子的摯友,當之無愧。
一旁的清霜咿咿啊啊的掙扎著,像要講些什麼,方然很自然的先走到清霜面前,取下她口中的布條,徐凌瀾則在陸宛飛面前蹲下,嘴角微微勾起,取下了勒住她嘴巴的布條。
陸宛飛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了,他們竟然在她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重逢,有夠難看……
兩人分別把兩個飽受驚嚇的姑娘扶起松綁,方然忍不住奇怪地問道︰「你們不是跟著個小男童來的,怎麼會被綁了起來?」
「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清霜余悸猶存地顫聲道︰「那孩子說他娘親病重,將我們引來,一進來便讓那兩人給挾持了,見到他們給了那孩子銀錢,才知道我們上當了,若兩位沒有仗義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那兩個男人的污言穢語,清霜猶自害怕,陸宛飛則是一顆心全系在久違重逢的她家大人身上,對于自己差點失去清白,並沒有想法。
「你們可有與人結仇?」方然熱心的問道,其實他的志向是捕快,但出身書香世家,由不得他做個捕快。
「沒有。」清霜雖然嘴上這麼說,卻是悄然看了主子一眼,想著難道是夫人搞的鬼?可派人毀了主子清白,對夫人有何好處?主子婚期已定,若因此無法順利出嫁,第一個被責怪的肯定是夫人,所以說不通,主謀應該不是夫人……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人?」方然察言觀色,追問道。
霜嚇得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在想那兩個人是什麼人罷了……姑娘,咱們是不是要去雲雀樓了?」這個地方好可怕,她想趕快離開!
「等等再說。」陸宛飛沒看清霜,她看著徐凌瀾,眼里也只有徐凌瀾。「兩位怎麼會到這里來?又如何知曉有人被綁架?」她們被捂著嘴,那兩個蒙面人又沒弄出什麼大動靜來,他們怎麼會知道屋里有人遇到危險?
方然搶著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曾在街上看到小娘子行醫,一刻鐘前看到你們和那男孩匆匆經過,我們有個朋友重病,想請小娘子去看看,就跟了過來,幸好我們有跟過來,不然後果不椹設想啊……」後頭強調了他們是她們救命恩人的身分。
「有人病重?那現在過去看看吧!」
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立刻去,主要是她現在還不想跟她家大人分開,能多在一起一秒是一秒,他們已經分開太久了,前世甚至沒好好道別,她就被人沉塘了,她現在只想再好好看看她家大人,任何人都別想叫她現在走。
「小娘子真是爽快!」方然贊賞地豎起了大拇指。
徐凌瀾若有所思,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眼前這姑娘的眼神和對待他的態度,都不像是對陌生人的態度,他肯定自己與她素昧平生,她為何像是認識他許久似的?
陸宛飛因為前世經歷把兩人當成熟人,忘了她借尸還魂後今天才初相識,對他們十分信任,甚至連問問兩人來歷的想法都沒有,這種態度落在清霜眼里就覺得不妥。
對清霜而言,雖說這兩人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可畢竟素不相識,誰知道會不會又有什麼陰謀?
就算他們真是好人,也還是兩個外男,同行的事若讓人知曉只怕是有損主子的閨譽。
只是當著徐凌瀾兩人的面明晃晃的說出懷疑,實在失禮,清霜只能用眼神示意主子,想勸阻主子,但陸宛飛哪里懂她的擔憂,而且也一眼都沒看她。
她只能無奈地跟著主子,想著這回若有萬一一定要讓主子趕緊跑。
走了一會兒,四人來到李修家,就見李修依然臥病在床,臉色灰敗,小口喘著氣,滿屋子都是藥味還不通風,空氣很差。
「先把窗子打開。」陸宛飛吩咐清霜,又蹙眉道︰「整天悶在屋里,沒病都要病了。」
李修的書童期期艾艾地道︰「可大夫說公子染了風寒,萬不可開窗……」
方然揮手嚷道︰「開吧開吧,大不了不行時再關起來便是,這位小娘子醫術高明,如今以小娘子的話為準。」
清霜迅速把窗子打開了,又迅速搬了張凳子到床邊,陸宛飛落坐,取出袖里的針囊,先裝模作樣的把了脈。
徐凌瀾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方然則急著問道︰「如何?還有救嗎?」
陸宛飛假意沉吟了會兒才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日夜苦讀,積勞成疾,針灸之後便會好了。」
方然瞪大了眼。「真的嗎?」
書童卻在一旁拭淚,「娘子別安慰小的了,別的大夫都說沒救了,要小的準備公子的後事……」
「那是他們不會醫。」陸宛飛取出銀針,任憑金手指掌控她的手,針起針落,李修的呼吸真的慢慢平順了,還睜開了眼皮,她看著李修問道︰「如何?是不是感覺好多了?胸口不悶了?」
李修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書童驀地哇聲大哭,「公子醒了,公子您終于醒了……」
方然愣了會兒,嘖嘖稱奇,「我們來的時候李修還昏迷著呢,幾針下去竟然醒了,這可真是神了。」
陸宛飛吩咐書童,「去熬些清粥,病人肯定餓了。」
她又給李修針灸了一會兒,李修竟說要坐起來,讓書童十分激動。
幾個人又在屋里待了半個時辰,看著李修喝下小半碗粥,確定他無事,方然給書童留下三十兩銀子,讓他好生照顧李修,幾人這才離去。
「小娘子真是醫術精湛啊!」方然一路贊不絕口,「這診金要怎麼算?救回了李修一條命,多少診金都是合理的。」
陸宛飛視線一直追隨著徐凌瀾,敷衍地道︰「不必了,就當做報答兩位對我們的救命之恩。」
方然歡快地道︰「那不如我們請你們吃飯吧!現在也快中午了,大家應該都餓了。」
清霜和陸宛飛同時開口——
一個說︰「不行,我們還有約。」
一個說︰「恭敬不如從命。」
答應的人自然是陸宛飛,她還不想和她家大人分開。
清霜听主子欣然答應,好像渾然忘了她們此行出來的目的為何,臉都綠了,忍耐不了的小聲道︰「姑娘,多蓮還在雲雀樓等我們……」而且不好放夏大小姐的鴿子啊!
陸宛飛知道她憂心的是什麼,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那里很安全,讓她等會兒無妨,回府之後再派人去通知她回府即可,其他的事我也會做好安排。」
她好不容易見到了徐凌瀾,再也沒心情參加什麼賞畫品茗會了,她去了也是人在心不在,只能事後向那位夏大小姐致歉了。
清霜見主子一意孤行,只好妥協,但她很不安,雖然救她們的這兩個人不像壞人,可終究是陌生男子啊,男女有別,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妥當嗎?要是讓人看見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