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朔語接連幾日遵守約定來到將軍府,守門的士兵一見她便二話不說的放行。
陶朔語看到親自相迎的金寶,低聲問道︰「金寶,爺可喜歡我昨日送來的軟松糖?」
前幾日她都做甜湯或甜糕,全都不宜久放,昨日花了點功夫做了軟松糖,糖能帶在身上,金雲陽隨時都能拿出來甜甜嘴。
金寶看得出金雲陽喜歡,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裝了好幾顆糖在荷包里隨身帶著,只是金雲陽嘴上就擺明了說不喜,所以他也無法拆台,只能說道︰「少爺說是……不喜。」
陶朔語輕聲一嘆,覺得金雲陽實在太難討好,軟松糖的松子可是花了她五個銅錢買來的。
五個銅錢能買兩個包子,金雲陽卻還是不喜歡——她突然覺得,她這輩子可能都指望不了他給她一句夸贊。
金寶暗暗瞥了陶朔語一眼,接連幾日,小姑娘雷打不動的來到將軍府,他在一旁看得出,陶朔語用盡心思做吃食,就算只是得到金雲陽一個笑,她都覺得心滿意足。
縱使在民風開放的西北,她的主動親近也難免有些閑言碎語。下人雖不敢到金雲陽面前碎嘴,但金寶身為一個下人在將軍府四處走動,多少還是有所耳聞,他不信陶朔語會沒有听見,可她為了金雲陽卻恍若未聞,這份真心連他都有些被打動。饒是他一心為主都覺得金雲陽還變著法子折騰一個姑娘家做吃的,實在沒良心,偏偏他還得昧著良心幫著。
「不如……你再努力、努力,相信姑娘終有一日能討爺歡心。」
「我知道。」陶朔語握著竹籃的手不由緊了緊,她也想繼續怒力,只是這幾日為了討好金雲陽的嘴,她用完了身上的銅錢,如今就算想再做好吃的,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垂眼看著竹籃,想起今日自己帶來的東西,她遲疑的停下腳步。
金寶疑惑的看著她,「陶姑娘,你怎麼了?」
陶朔語滿臉為難的看著金寶,「如果軟松,貴人都不喜歡,今日的糖他定是更看不上眼了。不如我回家再想想,明日再來。」
她想看金雲陽開心,不想惹他不快。
金寶見她要走,心立刻提了起來,難得他家少爺因為陶朔語的到來,安分地待在將軍府天天等她上門,現在若讓陶朔語走了,那還得了!
他連忙將人給攔住,「陶姑娘,無論如何,你人都來了,少爺喜或不喜,總要讓他瞧了才知。」
陶朔語面上依然遲疑,「可是我不想看他生氣。」
金寶知道若讓陶朔語走了,金雲陽才真的會生氣,顧不得其他,他一把將竹籃給搶了過來,「總之讓少爺看了再說。」
金寶急匆匆的走在前頭,陶朔語眼見東西被奪去,只能尾隨。
早早就雙手背在身後,站在院里涼亭等著的金雲陽,看到金寶急急地越過院落的月洞門,陶朔語臉色明顯低落的跟在後頭,他的神情一冷,大步的走了出去。
「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沖撞了你?」
金寶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金雲陽是關心自己,他悄然的讓到一旁,暗暗的看了身後的陶朔語一眼。
陶朔語遲疑地輕咬了下下唇,「沒有,只是……今日的糖人普通,怕貴人不喜,所以想要拿回去。」
「東西都送進門還想拿回去,你的規矩呢?」金雲陽聞言不快,不客氣啐了一聲。
接著讓金寶把竹籃拿過來,在陶朔語莫可奈何的目光之下打開。
「這是……」
「糖人。」陶朔語的神情有點緊張,因為身上的銀錢不多,所以只能用家里本就有的食材。
糖人是將糖熬化後做成各種圖案,看似簡單卻得花不少時間和精神,與其說是嘗甜味,不如說是一種尋樂趣的糖。
「糖人普通,但是……」陶朔語試圖為自己解釋,「我花了不少的精神。」
換言之就是盼他看在她一片誠意的分上,至少能嘗一嘗。
一對糖人,跟之前她所做的相比確實不起眼,只是這對糖人卻做成了胖小魚的形狀,看起來嬌憨可愛。
「小土妞,這是小魚?」
陶朔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一臉深意,輕點了下頭,「是小魚。」
金雲陽拿起這對小魚,心口一跳,眼神也跟著明亮了一分,「小土妞,你真是太不含蓄。」
陶朔語的雙眼睜了睜,不解其意。她做魚形糖人的理由簡單,因為她是跟二哥學的手藝,二哥做的糖人比她做的還好看。再者她的小名有個魚字,所以二哥最會做各款的魚形糖人,她看多也吃多,所以做的魚形糖人最拿得出手。
金雲陽的黑眸染上一股不易察覺的暖意,滿心以為陶朔語是用小魚糖人來示愛,雖說太不含蓄,但又有點兒可愛,他特別喜歡。
他拿起糖人,吃了一口。
「味道可還行?」
一股焦糖的香味襲來,有股心喜的感覺,看著她期待的眼神,他的心跳有些快,熱氣爬上了臉,耳根有些紅,點了點頭,「嗯。」
陶朔語先是難以置信,最後笑得樂開懷,原以為軟松糖金雲陽看不上,糖人更是不會入眼,沒想到金雲陽喜歡!
金雲陽看她笑眯了眼,忍不住微揚了下嘴。「看來你還有點能耐,我來西北這幾日都還沒吃到合心意的,所以除了甜食外,你再做些別的來孝敬,爺可以勉為其難嘗嘗。」
「好。」陶朔語想也不想的答應。「只要貴人喜歡,小魚都做。」
金雲陽覺得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暖意,這該是有多喜歡他,才能不顧一切的討好。
「傻子。」
縱使被說傻,陶朔語還是呵呵的笑。
「真是受不了你這呆樣,」金雲陽竭力忍住上揚的嘴角,一副不耐煩的對陶朔語勾了勾手指,「過來。」
陶朔語乖巧的跟過去。
金雲陽帶著陶朔語走到涼亭,陶朔語這才注意到涼亭上竟又擺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金雲陽直接拉著陶朔語坐下,「吃吧。」
陶朔語有些為難的看著他。
金雲陽吃著糖人,壓根沒看桌上的飯菜一眼。「這是我的午膳,吃啊。」
「貴人還是不吃嗎?」
「不吃。」他一臉的嫌棄,「難吃死了,要不是難吃,也輪不到你嘴里。」
桌上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怎可能難以入口?陶朔語並不相信他的話。
今日這桌飯菜與前幾日不同,全是金雲陽特地吩咐下人做的,雖然金雲陽沒多言,但金寶卻心知肚明這是金雲陽變著法子想讓陶朔語多吃點好東西補身子。
「叫你吃就吃,難不成還要我喂你?」
他的口氣不好,陶朔語連忙動筷。每一道菜味道都不錯,根本不會難以入口,只是陶朔語看著正吃糖吃得歡的金雲陽,決定還是別多言為上。
「等會兒回去,還有些土豆餅,平時餓了可以拿來吃。」金雲陽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可別誤會,我並非有旁的心思,只是那些餅我不想吃,便宜你了。」
金寶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主子的口是心非,那些土豆餅明明是金雲陽特地派他盯著將軍府的廚子做的,看似平凡無奇,但里頭擱著肉和蛋,也是要讓陶朔語隨時能夠吃口好的。
陶朔語縱使不明所以,可也看出這是金雲陽對她的特別照顧,她感激的看著他,「多謝貴人,你真好。」
果然,他不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只要對他好,他也同樣會回以真心。
金雲陽不太自在的對上她的目光,「你就這麼點出息,不過是點吃食就能打發。」
「那雖是吃食,但因為是貴人給的,更顯難得。」
這句話听來舒心,金雲陽微揚了下嘴角,「快吃吧,別只顧著說話。」
就這小身板,還怕風大點就能把人給吹跑,也不知道她的兄長怎麼照料的,穿的也是尋常的粗布料,身上也沒個像樣的首飾。
改天給她挑個幾件吧。金雲陽腦中飛快的想著他的私庫里有哪些好東西,一邊吃著她做的糖人。
陶朔語吃著金雲陽特地讓人備的飯菜,雖說沒有交談,但兩人之間有著淡淡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