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陽山位于覺明寺的左方,與覺明寺山下的騰雲山相連,受騰雲山的影響,松陽山也是常年雲霧環繞,相較于騰雲山上的仙氣飄渺,松陽山卻是有人煙氣得多了,可以說是京城四大賞景的好去處。
松陽山的山腳有著不少茶棚酒樓,專供前來賞雪的游客歇息,就是半山腰上也有,一路上滿是小販,什麼都賣,賣最多的還是吃食,終年如此,就像一個小型的集市。
清歌不是一個特別喜歡熱鬧的人,看著滿滿的人潮,讓她有些難以適應,下意識往慕容煜身邊縮去。
「覺得擠?」慕容煜將她攬入懷中,護著她不讓人潮擠到她。
清歌搖頭。「只是不太適應……」
她前世被關了整整七年,最常接觸的人就是蓮兒,整個院子除了主僕二人,壓根兒就沒有別人,重生之後除了去了趟覺明寺,之後更是沒出過門,乍然見到這麼多人,她不適應也是正常。
「可想逛逛?若是不想,我們直接去山頂?」松陽山山勢極高,以尋常人的腳力,頂多到山腰便止步,山頂幾乎無人會去。
清歌看了看眼前的人潮,輕聲道︰「我能不能去皇上新建的別莊看看?會不會太麻煩?」
「你是說踏雪山莊?」慕容煜挑眉。
延平帝與慕容婉便是在這松陽山邂逅,延平帝寵愛慕容婉,答應每年帶她至松陽山賞雪,便命人建了這踏雪山莊。
踏雪山莊建了快兩年,近期差不多就要完工了,到時山莊月復地便會成為皇家禁地,尋常人等不得進入。
正因如此,松陽山的人潮才會如此之多,大多數都是來參觀踏雪山莊的,畢竟以後可是想看都看不到了。
清歌點頭。「我想去看看我爹。」
「不麻煩,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帶你去。」他寵溺的道。
清歌小臉微紅,有些不敢看他那溢滿溫柔的雙眸,她以前怎麼不知他這麼會說話?
慕容煜帶著她避開人潮,從一旁的小路直直而上。
踏雪山莊外雖然人潮滿滿,卻無一人能進,也就現今的朝廷新貴,被延平帝親自迎接回朝的慕容煜才有辦法進出。
「慕容將軍!」慕容煜才剛到山莊門口,便讓外頭的守衛給認了出來。
慕容煜點頭。「冷大人可在?」
「孟大人來巡視,冷大人正陪著。」守衛給他指路。
得知位置,慕容煜帶著清歌前去,不一會兒便看見冷傳禮一行人。
「慕容將軍?」工部尚書見到慕容煜有些訝異,忙上前見禮。
「孟大人。」慕容煜還禮。
兩人便在一旁聊了起來。
冷傳禮見狀,退了一步,往清歌走去,看著臉色紅潤的女兒,他略微安心。「這才新婚頭一日,怎麼就出來了?」
女兒剛嫁進沐國公府,不是該在府中多熟悉?他記得符氏當初便是如此,除了回門,整整在威遠侯府待了三個月才出門。
「相公帶我出來散心,我便想著來松陽山看看爹爹。」清歌道。
冷傳禮听見女兒竟是特地來看他,心頭有些暖,覺得女兒這陣子確實改變了許多,但嚴父當久了,難免有些嘴硬。
「昨日不是才見過?不過一日而已,值得你這麼巴巴跑來?」
清歌早知父親嘴硬心軟,半點也不介意,笑盈盈的說︰「值得,怎麼不值得?只要是見父親,就是只能見一刻鐘都值得!」
這還是冷傳禮頭一回見女兒這般撒嬌,女兒像極了妻子,妻子個性剛硬,但兩人新婚時,她也時常會同他撒嬌,他都不知道多久沒見過妻子撒嬌的模樣了……
「你這孩子……」冷傳禮輕咳了聲,卻不知該說什麼。
清歌知道冷傳禮這是不適應,睜著雙眸期待的看著他。「爹,我頭一回到踏雪山莊,到時山莊建好了便不能說來便來,你能不能陪我四處逛一逛?」
女兒如此乖巧,冷傳禮怎麼可能拒絕?向慕容煜與孟大人打了招呼,父女二人便繞著踏雪山莊開始參觀。
冷傳禮今日心情不錯,帶著清歌繞了大半個山莊,一直到山莊正前方的大廣場,清歌突然停下了腳步。「爹,這里之後要做什麼?怎麼這麼大?」
這廣場沒有太多的裝飾,上頭只蓋了一個能遮雨的屋頂,下頭便是一大片的空地,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冷傳禮看了看女兒指的地方,開口解釋,「這里是讓百姓參觀時歇息的地方,皇上仁善,知曉踏雪山莊建成後,百姓們想賞雪便少了個去處,于是在山莊外建了這麼個大涼亭,到時會再設置一些石桌石椅,現在才建到一半而已,所以你只看到一片空地。」
清歌聞言,柳眉揮了掙。「爹,這處地方可是由你負責?」
「你怎麼會知道?」冷傳禮挑眉。
踏雪山莊分四大部分,東、西兩院以及這陌上亭便是由他來負責,其他部分則是由工部右侍郎江長民負責。
清歌咬唇,不知該怎麼向他開口,只能隱晦的詢問︰「爹,你在朝廷上可有與人交惡或是有過沖突?」
這話問得冷傳禮有些莫名。「怎麼會這麼問?」
清歌看了看四周,確認周圍並沒有其他人,這才輕聲說︰「爹,女兒作了一個夢,夢里在踏雪山莊建成的那一日,會有大事發生……」
若她記得不錯,除夕過後的第三日,會連下半個多月的雪,一日也沒歇,這場雪不僅讓炭火和糧食價格大漲,還凍死了許多貧苦的百姓,最重要的是,在踏雪山莊落成那一日,松陽山傳來了災情,地點便是陌上亭。
當時正要舉行落成大典,雖然雪下得大,但松陽山本就是觀雪的絕佳之地,加上皇上特別開放五十個名額供百姓入內參觀,許多人冒著風雪前來排隊,誰也沒想到陌上亭會突然崩塌,當時有許多人在亭內排隊,這一垮,不僅壓傷了數十人,還壓死了三人。
延平帝得知此事震怒,當場便重重罰了負責陌上亭的冷傳禮,摘了他工部左侍郎的頭餃,官降三階。
她是門外漢,看不出這陌上亭有何問題,只能用作夢這樣的理由來說服父親。
誰知冷傳禮听了卻是哈哈大笑。「你這傻丫頭,不過就是個夢罷了,哪能做得了準?你別瞎操心。」
清歌見他不信,有些急了,拉著他又說了一通。「爹,雖說是夢,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可是攸關人命的事,你就讓人多檢查幾遍,也礙不了什麼事不是?」
「好好,爹知道了。」冷傳禮敷衍道。
檢查當然沒問題,問題是皇上急著帶皇後娘娘來賞雪,這幾日不停的催促著,讓他們趕緊將踏雪山莊給蓋好,這會兒所有人都是一個當三個用,他今日能偷閑帶著她閑逛,也是因為慕容煜與孟尚書前後到來的緣故。
清歌見狀,便知父親壓根兒就不信,心頭有些發涼。
要是父親躲不過這一劫,丟官事小,但他整個人卻會心灰意冷,最後選擇辭官一路。
冷傳禮是個極有抱負的人,誓言要延續威遠侯府的榮躍,一直以此為目標前行著,就是為了讓僅傳三代的爵位能夠延續,辭官對他而言可以說是去了他半條命,後半輩子就像是沒了重心一般,這是清歌最不願見到的事。
最重要的是,這事根本不是天災,而是有人刻意陷害,她會知道這件事,還得感謝許隻,前世她被關在沐國公府的後院,壓根兒就出不去,這事還是許隻特地前來看她笑話時說給她听的。
她不能眼睜睜見父親重蹈覆轍,再者,這場大雪影響的可不只父親的官運,還有那些凍死的百姓呀!
「爹,你別不當一回事……」她咬著唇,絞盡腦汁想要說服父親,然而就在這時,慕容煜與孟尚書正好走來,打斷了父女倆的對話。
孟尚書有事找冷傳禮,兩人與慕容煜打了招呼後便先行離開了。
慕容煜這才來到清歌身旁,見她臉色有些差,輕聲問︰「可有地方需要我幫忙?」
清歌下意識要搖首,卻突然頓了住,小聲的問︰「你又不小心听見了?」
慕容煜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不是不小心,我因習武的緣故,耳力過人,就是再隔上幾步,我也能听見。」
清歌驚訝得瞪大眼。「那、那要是隔著牆呢?你也能听見?」
慕容煜雖不解她為何會這麼問,但還是坦白,「那得看牆的厚薄度,若是像府里那種,自然听不到,可要是農家那樣的土牆,倒是能听得一二。」
听得一二?清歌覺得他是謙虛了,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吵雜的環境,他都能听見她的話,更何況是農村里那混著草灰堆成的泥牆?這是不是代表,前世她與蓮兒述說著對他的感情與愧疚,也全讓住在她隔壁房的他給听見了?
怪不得那時候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總是欲言又止,原來……
一想到這,清歌俏臉倏地漲紅,雖然他並不知道,可她就是覺得害臊。
「清歌?」慕容煜看著莫名紅了臉的妻子,伸手撫上她的額,以為她是發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問不打緊,一問她更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原因自然是不能說,可也不想撒謊瞞他,只能轉移話題。「你方才說能幫我?」
「當然。」她是他的妻子,他雖不解她為何這麼執著于那個夢境,可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會替她完成。
這話讓清歌小臉一柔,拉過他到一旁,輕聲將前世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慕容煜听完,俊目微攏。「你是說會連下好幾日大雪,不僅炭火與米糧大缺,還凍死很多百姓?」
這事茲事體大,若真如她所言,的確不可輕忽。
清歌肅然的頷首。「我夢里的確是這樣子,那場雪一連下了十多日,炭火與米糧運不進京,大戶人家還好,多有存糧,可貧苦的百姓卻沒那個能耐,死的大多是西城的百姓……雖說是夢,但十分真實,除了陌上亭,還有那些百姓,我想幫助他們,讓他們能避開這場災難,相公,你可信我?」
西城是皇城里最窮困的地方,居住的多是三餐難以溫飽的平民百姓以及乞丐,這些人平時連吃上一頓飯都有問題,更何況是雪災的時候?
慕容煜看著眼前一臉憂心的小妻子,陷入了沉默。
他自然是信她,問題是,這事並不是他一個人信就有用。
清歌見他不語,也沒催他,而是靜靜的等著。慕容煜沉思了半晌才開口,「你可有什麼想法?」
讓他用夢境這個理由去上奏是不可能的事,然她的夢不會實現最好,可要是實現了,可憐的就是那些窮苦的百姓。他知她善良,會這麼問,是覺得她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清歌的確有想法,父親的事牽扯到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她插不了手,可救助百姓之事,她卻是能盡一份心力。
慕容煜見她如此,目光泛柔。「岳父的事就交給我處理,至于那些百姓之事,你想怎麼做,盡管放手去做,有任何事都有我給你撐著。」
清歌聞言,一雙眼亮得宛如天上星辰。「相公,你真好。」
真的真的特別的好,好得她差點忍不住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的直接讓慕容煜笑了。「現在可能去賞雪了?」
在認識清歌之後,他才知自己並非不喜歡笑,而是沒遇到能讓他發自內心高興的人,如今他遇到了。
「嗯!」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夫妻倆這才離開了踏雪山莊。
兩人來到無人之處,慕容煜停下了腳步,彎身將她抱起,輕聲問︰「可怕高?」
清歌嚇了一跳,下意識揪住他的衣襟,見他眺望著山頂,這才明白了他的意圖,眨了眨眼。「不怕。」
慕容煜抱著她,施展輕功,往松陽山的山頂掠去。
這還是清歌第一次被人這麼抱在懷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輕功,那在樹枝上輕躍的過程,以及像鳥兒一般寬闊的視野,讓她興奮不已,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慕容煜便帶著她到了山頂。
松陽山山勢高,從上而下俯視過去,銀白色的雪景美不勝收,那白皚翁的雪花幾乎要閃瞎兩人的眼。
「好美……」清歌看著眼前的美景,呼吸那干淨清新的空氣,整個人興奮不已。
她極少出遠門,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覺明寺,從沒想過有一日能看到這樣美麗的雪景。
見她如此高興,慕容煜也很開心,兩人尋了一處景觀佳的地方,他解上的披風鋪在地上後才拉著清歌坐下。
「時間剛好,正好用膳。」慕容煜讓暗衛將食匣給提上。
清歌讓人準備了幾樣好攜帶的吃食,有包子、糕點、肉餅,還裝了些熱熱的紫米紅豆粥和茶,食物滿滿的鋪了一地。
看著眼前的美景,就是手中的包子都好吃了數倍,讓平時吃半顆包子便能吃撐的清歌愣是吃了一整顆。
「我不行了,撐了。」看著慕容煜遞來的粥,她捂著鼓起的肚子,頻搖手。
「才吃這麼一點?」慕容煜不是很滿意。一顆包子?對他而言這壓根就不算是午膳,甚至連點心都算不上。
「很多了……」她眨了眨明眸瞅著他。
見她似乎真吃不下了,慕容煜忍不住嘆氣。「這麼瘦,要是不吃多點,以後怎麼有力氣替我生孩子?」
生、生孩子?她昨日才嫁進來,他今日就想著要孩子了?是不是太快了些?不過……
看著眼前清俊好看的男人,她心里一動,要是能生個像他一樣的男女圭女圭,似乎也不錯。
這麼一想,清歌都覺得自己不吃不行了。「那我再喝點粥吧。」
讓她再吃個肉餅是不可能了,倒是甜甜的熱粥還能吞下肚。
慕容煜見她這麼听話,眼里的疼寵像是要滿溢出來一般。
用完午膳後,兩人便在這山頭上散步消食。
兩人的手交握著,清歌的手本就比一般女子來得小,被慕容煜握在掌心中,幾乎感覺不到外頭的寒意,只覺得一片溫暖。
兩人就這麼緩緩的走著,山頂的積雪並不深,早上出了太陽,被融了大半,這麼走著倒也不算難走,就是遇上有泥淳的路,慕容煜也不讓她沾,直接抱著她掠過,半點都不在乎自己髒了一雙腳。
清歌繞了小半圈便有些累了,兩人回到方才的位置坐著,靜靜的賞著雪景。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慕容煜道。兩人相識不久便成親,對彼此還不算太熟悉,他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事。
「小時候?」清歌愣了愣,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沒什麼能說的,你也知道我與那些姊妹並不怎麼和……」
那些愚蠢的往事,她連想都不肯去想,更何況是說?
慕容煜這才想到那日在威遠侯府見到的景象,將她攬入懷中。「你那些姊妹是不是時常欺侮你?」
欺侮?清歌想了想,搖首。「也不能算是欺侮,只能說是我自己笨,人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要是我不給她們機會,她們如何能欺侮我?」
這道理很簡單,可惜她當時並不懂。
她說得雲淡風輕,可慕容煜卻能從她的語氣中听出她曾經受的委屈,胸口微微抽疼,將她摟得更緊了。
「以後若是再有人欺侮你,盡管打回去,就是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
這話讓清歌又感動又好笑。「我不打人的。」就她這小身板,就是想打也打不過呀!
慕容煜挑眉。「不怕,回來告訴相公,我替你打。」
他堂堂一個征戰沙場、讓西疆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居然要替她打人?
一想到那畫面,她不禁低笑出聲。
清脆的笑聲如泉水般流入慕容煜的心田,他滿心滿眼全是她歡快的笑顏,忍不住傾身吻住她的唇。
清歌沒想到他這麼大膽,竟直接吻了她,好在暗衛早已被遣走了,否則她還不羞死?
不過想是這麼想,她卻是一點也沒想將人給推開,而是有些羞澀的嘗試著環住他的頸項,這可是她前世一直想做的事,如今能做,她豈能不做?
慕容煜感受到她的配合,眸光一深,加深了這個吻,熾熱的唇舌撬開她粉女敕的唇齒,長驅而入,纏住她小巧軟女敕的舌,一手摟過她的縴腰,兩人緊緊的貼近在一起,寒冷的天氣也抵不過他們之間的熱情。
「嗯……相公……」清歌被吻得渾身發熱,忍不住低吟出聲。
這一聲叫喚差點讓慕容煜忍耐力繃不住,他驀地止住了吻,將頭埋在她雪白的細頸邊,重重的喘息。
「相公?」她睜著迷離的雙眸,不解他為何突然不親了?
慕容煜不敢多看她一眼,更不敢听她那一聲聲的相公,那嬌紅的雙頰、嘶啞的嗓音,無一不在誘惑著他,讓他腦中不停浮現她昨夜在他懷中嬌喘的模樣。
「回去吧!」他驀地將她抱起。
「啊?」清歌傻住,看著說了這句話後便抱著她直奔山下的男人,不懂為何會這麼的突然,直到回到了青竹居,她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