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這五日,慕容煜與清歌幾乎天天膩在一塊,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夫妻倆的感情飛快增溫。
慕容煜恢復上朝的日子後,清歌也靜了下來,除了晨昏定省外,幾乎都是待在青竹居里,極少出去。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沒事,相反的,她忙得很。
「少夫人,林管事來了。」晴兒手里拿著帳冊,一邊稟告。
晴兒才剛說完,一旁的紅鳳也道︰「少夫人,陳莊頭也到了。」
「少夫人,你昨日約的幾家糧行老板來了……」紫薇跟在後頭喊著。
听著這一個一個全到了,清歌頭都疼了,怎地全擠到一塊了?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離年節近了,過幾天商鋪都得歇息了,若是不趁現在采購,等到年後就來不及了。
蓮兒看著一臉疲憊的清歌,忍不住道︰「少夫人,你從早忙到現在,也該歇一會兒了,要不讓他們先等著吧?」
這幾天少夫人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讓她們將她陪嫁莊子的莊頭全都召進府來,一個一個問莊子上有多少存糧,不僅如此,還派人去買炭買糧,光是這兩日買進的糧和炭都不知道多少去了,可少夫人還嫌不夠,讓她們繼續去商談,這兩日花出去的銀子不知幾萬兩……
這要不是少夫人將晴兒幾個給接了過來,一個人還不給忙垮了?
清歌這陣子確實有些累,好不容易被慕容煜給養胖了不少,這才幾日又瘦回原樣,惹得他心疼不已,不停的喂她吃東西。
「不礙事,先讓幾家糧行老板進來吧。」買糧事大,她得先把這事給定下。
「是。」紫薇忙去請人。
青竹居這幾日的來來往往全看在許氏眼底,她鬧不明白清歌在搞什麼鬼,國公府不用一個小輩管事,就是她也不過一個月召見一回那些管事,冷清歌這個剛嫁進門的新媳婦卻搞得比她這個當家主母還要忙。
許氏當即讓人喚了依蘭與依柳過來,誰知兩人也是一頭霧水。
「奴婢也不清楚。」依蘭不忿的說︰「少夫人不讓奴婢們近身,只讓她從威遠侯府帶來的丫鬟們服侍,奴婢壓根兒連屋子都進不去。」
清歌嫁進來的第二日,依蘭便因為喚她冷小姐而被慕容煜給罰了,接下來的日子,她與依柳根本就是從大丫鬟淪落到了三等丫鬟,清歌不讓她們近身也就罷了,她們本就不想服侍她,可慕容煜也不讓她們服侍,許氏交代的事她們也做不了。
「連里屋都進不去?」許氏聞言摟起眉,看向依柳。
依柳點頭。「少夫人幾個丫鬟把門守得很緊,加上大少爺吩咐過不得擅闖里屋,違者重罰,夫人派去的陳婆子就是為了打探消息,被大少爺給打了五十大板,並撞出府,奴婢與依蘭不敢擅動,除了大少爺成親那日,之後便再沒進過里屋了。」
清歌將青竹居守得極嚴,除了蓮兒幾人,壓根兒就不讓人靠近,加上慕容煜寵她,什麼都依著她,整個青竹居被守得像鐵桶一般密實,她們就是想做點什麼都難。
許氏聞言一張臉沉得不能再沉,若這兩個丫鬟說的是真的,那她送她們過去豈不是白搭了?
思索了半晌,她才道︰「既然當不成丫鬟,那就給我爭氣點,努力爬上慕容煜的床,當青竹居半個主子。」
兩人被派去青竹居,便是要成為慕容煜屋里的人。依蘭很不情願,畢竟她原本是奔著慕容承去的,依柳本也是如此,可當她看見俊美無儔、氣宇不凡的慕容煜時,一顆心便這麼陷了下去。
比起慕容承,慕容煜身上有股令人折服的氣度,那樣的氣勢,她小時候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便是早年縱橫沙場,鎮守大歷數十年的沐國公,如今的慕容煜比起沐國公,只能說是更加的出眾。
只要一想到能成為慕容煜的女人,她便滿心火熱,恨不得他也用看冷清歌的眼神那麼看著她,哪怕只是一眼,她都心滿意足。
許氏又囑吩她們幾句,才道︰「那些進出青竹居的人,除了她陪嫁莊子、鋪子的管事外,似乎還有糧行的東家,你們兩個想辦法給我打听出來。」
依蘭和依柳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難度,卻只能硬著頭皮應下。「是。」
許氏問完話便打發她們走了。
莊嬤嬤見她眉頭深鎖,上前出主意。「夫人何必發愁?青竹居這麼大動靜,想必老夫人也听聞了,何不讓老夫人問一問?」
許氏挑眉,這倒是個好主意。「行,你讓人去安排。」
「是。」莊嬤嬤立馬便去辦了。
時間很快便過了,除夕當日,瑞雪紛飛,屋檐和樹枝下都掛滿了長長的冰凌,晶瑩透亮,映著大紅燈籠的顏色,明艷艷的,說不出的光彩照人。
天還未亮,府里便有動靜了,下人們忙著打掃除舊,主子們忙著指派工作,整個沐國公府十分忙碌。
這是清歌嫁進來的頭一個年,身為新媳婦,她能做的事並不多,許氏更是恨不得她別插手府里的事,連喚她幫忙都不曾,當然,她也沒打算去幫忙就是了,樂得窩在青竹居里忙自己的事。
經過忙碌的一日,很快便到了吃團圓飯的時間。
慕容煜今兒個還有事忙,出門前便已先吩咐過清歌不必等他,于是她早早打扮妥當,打算先去祥雲堂陪陪慕容老夫人。
此時還未到用膳的時間,慕容老夫人看見清歌很是高興,拉著她問了一通他們小夫妻之間的相處後,便開口問了她這陣子頻召管事的事。
其實這事何必許氏讓人來提,清歌這樣的動靜壓根就瞞不過府中任何人,尤其慕容老夫人最是關注青竹居,只是見清歌這陣子忙得很,她也就沒讓人喚清歌來問,如今見對方頭一個到,便忍不住開口問了。
「清歌,你這陣子都在忙什麼?怎麼找了這麼些管事進府,可是鋪子有問題?要是有問題,和祖母說說,祖母給你出主意。」
許氏正好進屋,听見這話,便朝她們走來。
清歌早知自己這番行為定會引起眾人的注目,而她也沒打算隱瞞。「祖母,不是鋪子有問題,而是孫媳買了些米糧和炭火要放在莊子里,這才會讓那些莊頭來見孫媳。」
「買米糧和炭火?」慕容老夫人有些不明白。「你買了多少?還需要放到莊子里……不對,你為何要買糧食?」
這幾日來來往往的管事、莊頭少說有十來個,這還不算那些商鋪的東家,她究竟買了多少需要這麼多莊子存放?更重要的是,她沒事買這些東西干麼?難不成是府里少了她吃用?
這一想,慕容老夫人的目光淡淡的掃向許氏。
許氏眉一揮,看向清歌的眼神有些不善,不得不開口,「可是府里有人怠慢了?那你也該先告訴我,而不是自己處理,你這麼做,置府里的規矩于何地?」
許氏一開口便是責備,生怕人不知她針對這個媳婦,不過清歌也不在意,只淡淡的道︰「母親,你誤會了,並沒有人怠慢兒媳,這些米糧,兒媳另有用處。」
「你有什麼用處?」許氏又問,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她看過清歌的嫁妝單子,符氏給她的陪嫁莊子一共有十處,全是京城附近肥沃的上等田地,光是一個莊子,每年出產的糧食都夠國公府吃上幾年了,她居然還從外買?這樣的舉動實在讓人模不著頭緒。
「也沒什麼,就是兒媳作了個夢,年後會下大雪,糧食和炭火都會短缺,兒媳害怕,所以讓莊頭們清算清算莊子里的大米,還買了些銀霜炭和木炭,就怕到時候想買也買不到。」她淡然的說。
「就因為一個夢?」許氏怎麼想也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慕容老夫人聞言也有些訝異。「這幾日的天氣可不像會下大雪……」
這幾日雖還會下些零星的雪,卻沒下過什麼大雪,天氣也是一日比一日好,白日幾乎都出大太陽,就是松陽山的積雪都不多了,怎麼瞧也不像會有雪災的樣子。
清歌自然不會與她們解釋這不是夢,而是真實會發生的事,只能道︰「祖母,孫媳作夢很準的,我備著這些糧也是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沒事最好,可要是有事,不就用得著了?」
慕容老夫人雖然不認同,卻也不能說她說的沒道理,只能點頭。「那祖母就不多管了,你有分寸就好。」
既然知道清歌有想法,她也就不多問了,可她不問,不代表許氏不會問。
「花了多少錢?」
清歌微摟眉,沒有說話,她不認為該回答這個問題。
許氏見她不回答,臉色一沉。「沒听見我在問你話?」
她好歹是清歌名義上的婆婆,清歌如此無視,她能高興嗎?
慕容老夫人見不得許氏這麼對她的孫媳婦兒,不高興的道︰「清歌花你的錢了?她用自己的錢還得向你報備?」
她原本對許氏並沒有太大的厭惡,誰知兒子一死,許氏的真面目便露了出來,這些年來婆媳不知過了多少招,對許氏這媳婦,她是越來越不喜。
「娘。」許氏對慕容老夫人落她臉面已是習以為常,不甚在意的道︰「清歌身為新婦,才剛嫁進來沒幾日就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外頭會怎麼看咱們沐國公府?」
冷清歌有錢沒錯,但一個剛嫁進府的新婦,竟連向她報備一聲都沒有便整出如此大的動作,可有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里?
這些日子已有不少鄰居來向她打探了,全被她敷衍了去,若是她再搞不清楚冷清歌背著她買了多少糧、要做什麼,到時再有些閑著沒事干的三姑六婆跑來問,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面子往哪擱?
許氏早將沐國公府當作囊中物,不只沐國公府,慕容煜生母留給他的東西也早被她當成自己的了,就是清歌的陪嫁,她也早盯上了,如今被清歌這麼大手大腳的花出去,她如何能不心疼?
「你管他人怎麼看?」慕容老夫人聞言不悅的瞪了她一眼。「我們沐國公府的事,哪里輪得到別人置喙?」
別人愛說啥便讓他們說去,清歌堂堂一個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還需要向人解釋?
雖說兒子走了之後,這世子一位始終沒定下,但在慕容老夫人心里,世子之位就是慕容煜的,國公府將來也只有他能繼承,清歌是他的妻子,他豈會放任清歌做出有損國公府名聲之事?
「娘!」許氏對慕容老夫人的偏袒十分不忿。「話不能這麼說,這里里外外都是媳婦在打點,清歌這麼大肆收糧,要是傳到御史耳中,單憑一個夢境能當事兒?媳婦問得仔細些也是為了煜兒好,你想想看,他畢竟是武官,清歌屯糧屯得少也就罷了,若是屯多了,皇上知道會怎麼想?」
許氏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慕容煜好,就差沒說他想屯糧造反了,這話慕容老夫人如何听不出?氣得差點指著許氏鼻頭大罵。
她自然相信孫子,然而外頭的人怎麼想,她卻管不著,許氏的話雖誅心,卻也不無道理……
雖說如此,慕容老夫人仍然沒松口。「青竹居的事不需要你管!這點早在清歌進門前,我便同你說過了,是非對錯讓煜兒他們自己處理就行了。」
許氏見她油鹽不進,眼底流竄過寒芒。「娘,你這話說得不對,就是媳婦不管青竹居的事,可煜兒和清歌終究是我的兒子和媳婦,是這沐國公府的一分子,他們要是出了事,媳婦如何能當沒事?」
慕容老夫人聞言瞪了她一眼。「能出什麼事?你那張嘴就不能說些好听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告訴你,只要我老婆子活著的一天,你就休想如意!」
清歌見慕容老夫人為了她與許氏杠上,對老夫人的偏袒感到十分窩心,也看出了老夫人眉眼的憂心,于是輕聲打斷兩人的爭吵。「祖母,不會有事的,我買糧的事知會過相公了,相公讓我盡管去做,其余的事他會處理。」
許氏見她竟不是向她而是向慕容老夫人稟告,一雙眼更沉,還想說什麼,外頭的小輩已陸陸續續前來請安,就是晚歸的慕容煜也回來了。
「發生何事了?」慕容煜見許氏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家小妻子,俊眉微攏,上前替她遮去那似乎會吃人的目光。
「沒什麼事,就是祖母找我來問問那些糧食的事。」清歌道。
慕容煜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回,見她好好的沒事,這才向慕容老夫人請安。
慕容老夫人見到孫子很是高興,拉著他說了一會兒的話才讓人擺膳。
一旁的慕容承見狀,臉色十分陰沉。
他也是老夫人的孫兒,可老夫人從小就偏疼慕容煜,對他與慕容琪,就像對待二叔的一對兒女一樣。
就因為他是繼室所出,所以不論他做得再好,也比不過慕容煜?
他目光深沉的看向清歌,她正朝著慕容煜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那笑容美得就像一幅畫,眼底的溫柔似是要滴出水一般,滿心滿眼全是慕容煜一個人。
她是不是也曾經這麼看著他?
慕容承已經想不起來了,從前他連看清歌一眼都嫌煩,如何會知道她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他?
不知為何,看她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慕容煜,他的心就像堵著團棉花似的,十分不舒坦。他究竟是怎麼了?
「表哥?」許隻看著站著不動的慕容承,喚了幾聲他都不理,忍不住拉扯了下他的衣袖。「你在發什麼愣?」
慕容承這才回過神,朝她露出一抹笑。「沒什麼,我們走吧!」
說著竟不似以往那般與她並肩而行,而是自行前去,甚至還刻意從清歌的身旁晃過,看著她的眼神竟有著與以往不同的光亮,似是在期待她能回頭看他一眼。
許隻跟在他身後,他的表情全落在她的眼中,這畫面讓她臉色倏地慘白,心狠狠一抽。
她一直覺得慕容承這陣子有些奇怪,以往只要她去找他,他都表現得十分高興,可最近他總是在發呆。
她與慕容承自小一塊長大,兩人青梅竹馬,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如今卻是她說上十句,他偶爾才回上兩、三句,甚至大半時候都是心不在焉,他這模樣莫名的讓她有些慌,找他找得更勤了。
有一回,她去書房找他時,見他不知看著什麼在發愣,一見到她便連忙藏起來,這行為讓她心中狐疑更深,之後她趁他不在,偷偷進了他的書房,想知道那日他究竟在看什麼,沒想到她竟在他書房里看見了冷清歌的畫像……
看著那畫像,她整個人都傻了,她認識慕容承十多年了,如何不知這畫是出自他的手。他為何要畫清歌的畫像?
想起他這陣子種種的異常,許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她弄不明白,慕容承什麼時候對清歌上了心,還是在她嫁人之後……
這發現讓她差點沒忍住跑去質問慕容承,可她不敢,怕這一問,不僅沒能問出結果,反倒讓他疏離她,只能匆匆離開書房,躲回自己的房間抱頭痛哭。
原本許隻對清歌不過是嫌惡和看不起罷了,如今卻是恨透了她,恨不得她立馬消失在自己與慕容承的視線之中。
在慕容煜還沒回來之前,慕容老夫人壓根兒就不怎麼理會這些孫兒,除了特定幾個節日之外,大多都是一個人用膳,如今她最疼愛的孫兒回來了,還娶了她盼了許多年的孫媳婦,她怎麼可能還自己用膳?除了前幾日讓夫妻二人享受一下新婚生活,沒讓他們來祥雲堂,如今可是三餐都要兩人作陪,更何況今日還是除夕。
沐國公府重規矩,就是府中的人不多,依舊是男女分席,女方這邊就坐了慕容老夫人、許氏、二夫人、清歌、慕容琪、慕容蝶以及許隻。
而男方人就更少了,連同最大輩分的二老爺,也就四人。
許氏落坐後,看著正要坐下的清歌,突地道︰「清歌,今日是你頭一回與眾人一塊用膳,來我身旁,讓我教教你府里的規矩。」
這話讓清歌挑起了眉,這是要立規矩了?
她原本還納悶著,她都嫁來好幾日了,許氏卻沒來找碴,方才听老夫人一說,她才知竟是老夫人逼著許氏答應不插手青竹居的事,不過不插手不代表許氏不會找確,這不,才想著,便要立規矩了。
雖知許氏是故意的,但輩分壓在那兒,清歌就是再不願也得起身。
誰知她才剛站起身,慕容老夫人便朝清歌招手。「清歌過來,坐來祖母身邊。」
許氏見慕容老夫人竟把清歌給叫走,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她這婆婆當得可真是憋屈,新媳婦都嫁進來幾日了,她竟是連一日的規矩都沒能立到,如今就是想讓新媳婦服侍用膳,都被那老不死的家伙給攔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婆婆當得有什麼意思了。
清歌依言過去了,卻沒坐下,而是道︰「祖母,孫媳服侍您用膳可好?」
雖然老夫人待她好,可她沒忘了自己的身分,都是立規矩,她自然是願意服侍疼惜她的老夫人。
慕容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祖母有手有腳,用膳哪里需要你服侍?再說了,這些丫鬟婆子又不是擺設,你乖乖坐下陪祖母吃頓飯就行了。」
這是在諷刺許氏沒手沒腳呢!
許氏一雙眼似是能冒火一般,可婆媳斗了多年,她自然不會為了幾句話便頂撞老夫人,畢竟大歷朝極重孝道,要不她也不會被這老不死的壓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