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盡頭等你 第6章(2)

書名︰在時間盡頭等你|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跑進屋里,發現裴青站在客廳窗戶前,這角度恰恰可以看見她和蘇際宣。

她笑得很燦爛,想問︰有沒有嫉妒啊?有沒有生氣啊?

沒事,她不會計較,因為嫉妒是愛情的本質,而她喜歡這個本質。

小跑步往前,直跑到他身後時,她一蹬,跳上他的背,手繞到前方圈住他的脖子,雙腳勾住他的腰際。

這是她從小訓練的項目,她能夠輕輕松松吊在他背上超過一個小時。

但他舍不得她撐一個小時,雙手往後托住她的,穩穩地把她托在自己後背。

「哥,我讓蘇際宣給我帶肉圓。」

「為什麼要?」

「因為你喜歡吃啊。」

「我哪有喜歡。」

「我記得蘇際宣送我一盒肉圓,你和二哥搶著吃光光,半顆都不給我留。」

他失笑回答,「不是喜歡吃,是不想讓你吃。」

「為什麼?難吃嗎?」

「味道還不錯。」

「那為什麼不給我吃?」她不懂這個邏輯,他一向把好東西留給自己的呀。

「那是‘蘇際宣’的東西。」說完,他的耳朵紅了。

這是……吃醋?

噗地,她捧腹大笑,一蹬,扭頭去親他的臉頰,她親得超用力,並且連續親很多下,最後才滿足吐氣,滿足趴在他背上,滿足說︰「哥吃醋的感覺,真美妙。」

放學後的小學空無一人,他們手牽手在校園中散步,經過司令台時,發現芒果樹比印象中更高大,這些年芒果樹和他們一樣成長茁壯。

看著參天大樹,他們的暑假很多時候是在上面消磨掉的。

「哥還能爬樹嗎?」

「當然。」

爬樹跟騎腳踏車一樣,只要會了,不管經過幾年都不會遺忘,就跟喜歡一個人一樣,只要喜歡上了,不管經過幾年都不會忘記那份感覺。

亦青朝他眨眨眼,拍拍手、拉拉褲管,選定一根粗枝後,手腳並用,三下兩下爬上去。

裴青也不是弱雞,跟在身後,緊追著她的速度,爬到她選定的位置坐定。

他們並肩坐著,樹上有點冷,但她不怕,伸長手臂,讓夕陽余暉穿過指間、穿過環戒,投射在臉上,她享受陽光帶來的微暖,也享受身旁男人為她帶來的愉悅。

「我的辦公室位置不好,一到下午陽光就會射進來,照得我的眼楮睜不開。那時,我就想起哥講過的故事。」

「哪個故事?」

「你說,拉美西斯二世為了宣揚功績和他對妃子的愛意,花二十年將整座山壁雕鑿成雄偉的阿布辛貝神殿。當時建造神殿的工程師為了拍法老王馬屁,讓後世永遠記得法老王的生日——二月二十一日,和他登基的十月二十一日,便利用天文和歷法做出不可思議的算計,讓每年的這兩天,太陽神的光束穿過六十多公尺的黑暗長廊,照進那座終年不見天日的神殿,而陽光精準地投射在除了黑暗之神以外的三尊神像臉上,讓整個神殿閃閃發光。」

「你還記得這個?那是延續了三千兩百多年的奇觀——阿布辛貝神光,每年都會吸引成千上萬的旅客前去參觀。」

「每次陽光射進來,坐在我身旁的同事都會換位置,但我沒換,我會迎著陽光,猜測那是哪個建築師為拍我馬屁、或某人為了暗戀我做的精準設計。」

她的話逗笑了他,一雙漂亮的深邃大眼微微眯起,讓他看起來更帥氣。

「有一次我抓酒駕,剛攔下一輛車子,沒想它竟敢無視于我,咻地從我面前開過去。這種情況通常有幾個原因,不是酒駕就是車上有違禁物,像毒品、槍械之類的。這下子我可爽了,如果抓到毒品槍械,就可以立馬記大功。

「于是,我騎起政府配給的帥重機,飛快追上去,沒想它竟然膽大包天,和我玩起追逐戰。他失策了,不知道我最禁不得激,于是怒火中燒的小警察停下車、掏出警槍,砰砰砰……一陣激狂掃射,把它的輪胎給打爆。他要是探听過,就會曉得本人是警界里有名的神射手。」她揚高下巴,驕傲地哼一聲。

裴青又笑了。

亦青心想︰有那麼好笑嗎?是她表演得很好,還是他的配合度高?

「然後呢?」他問。

「我看到對方下車,臉上掛起挑釁的笑容,鵝鵝鵝……」下面應該接曲項向天歌,但是她接的是,「對方是行政院長。」

噗地!他捧腹大笑。「你慘了!」

「對啊,我慘死啦。上新聞變熱搜,我在網站里紅一個星期,也被胖虎海削一星期,幸好他的懲罰方案不是逼我听他唱歌,不然我現在已經退休了,原因是嚴重精神耗弱。」

他一笑再笑,笑點低到她開始懷疑人生。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路爸路媽好好地活著,你還會想當警察嗎?」

「不會。」她斬釘截鐵回答。

「那你想當什麼?」

「想當畫家,賣畫教畫,用畫畫維持我的人生經濟課題。」

她真的很喜歡畫畫啊。「找個時間,我們去買油漆。」

「二哥的家已經賣掉。」那面牆不再是他們的涂鴉聖地。

「把你的房間刷一刷,也能弄出一面涂鴉牆。」

她歪過頭想想,「可行。」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也問︰「哥,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我爸媽活著,如果我們能夠聯系上,如果重來一遍,你想為自己人生改變什麼?」

他沉默片刻後回答,「改變進程。」

「什麼意思。」

「我會在念研究所的時候就開游戲公司,提早兩年我能佔到更好的時機點,我會更早累積到足夠的財富,更早回來與你們團聚。」

「為什麼非要累積足夠財富才回來?我們的友誼不需要靠金錢來支撐啊。」

「我知道,但前幾年我爸病了,他需要我的幫忙。」

「你需要他的時候,他以忙碌為由不多看你一眼,為什麼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還要挺身幫忙?不公平!」

「親情這種東西是沒有公平可以講的,就像邵青對邵媽,不管她再瘋狂,帶給邵青再大的壓力,他都不能棄邵媽不顧,對不?」

這話……真是一針見血……

寄人籬下的那幾年,邵青夾在她和邵媽中間,她不願意他為難,他卻總是為難起自己,對啊……在親情面前,很多事都是無解。

不想了,她說︰「哥,給我唱首歌吧。」

唱歌嗎?「好。」

他的歌聲很好,不僅僅是中國好聲音,還是她夢中最美好的聲音。

你說的每個笑話我都笑了,是你變幽默還是我變快樂,

好久不見你說我大不相同,偷偷告訴你,我的心去整型了……

想要吹著口哨在樹上唱歌,要像開往遠方的火車,

可以那麼輕快的穿過山洞,大樹上還很空,你要不要陪我?

「要。」她大聲喊。

「要什麼?」他也大聲問。

「要陪你,一直陪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無數輩子都陪著你。」

他又笑,笑點低到……心髒也做了整型?他回答︰「好,下輩子、下下輩子,無數輩子我都讓你陪。」

他的回答讓她沉下眉睫,因為他漏掉她最想要的這輩子……

像有什麼在胸口沖撞著,痛痛的、酸酸的、苦苦的……所有讓人痛恨的滋味在里頭混雜出一個讓人飆淚的沖動。

她靠他,靠得更緊密些,盼望這個動作讓她的沖動稍稍得到疏解。

她接下他的歌,歌聲很普通,有時候還會跑調,但他不在意。

不想對每件事都那麼嚴格,弄得全世界好像只剩挫折,

愛一朵花不猜它能開多久,放寬的心情把什麼都變美了,

想要光著腳丫在樹上唱歌,好多事物全被縮小了,

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算了,讓太陽把臉龐給曬得紅通通……

她試著對自己說︰是的,不要那麼嚴格,不要非追求得不到的承諾,只要曾經擁有,世界就會為她高歌,愛一朵花真的不需要在乎它能開多久,她只要放寬心情,什麼都會變美了。

亦青一遍遍地唱著,用她五音不全的嗓子,說服自己的心,說服自己,其實他能夠回來,已經很好……

2008年8月13日

孟奶奶的情況越來越糟,這兩天她連路媽做的稀飯都吃不下了。

猶豫再三,裴青決定打電話到上海,其實他並不想打這通電話,前世他就知道父親的反應。

但是亦青說︰「打打看吧,也許會有所不同。」

亦青的話鼓吹了他的沖動,是啊,也許會有所不同。

前世繼母每次打電話來挑釁他都氣得半死,性格穩定的他仍會忍不住和她吵架,今生他很清楚地知道,對方的挑釁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讓他畏懼上海、痛恨上海,進而與父親大吵,堅持留在台灣。

因此接到電話,他不吵不鬧也不生氣,只是冷冷听完她所有惡言惡語,然後平靜地掛掉電話,告訴爺爺奶奶,「沒事,打錯電話的。」

所以今生爺爺奶奶對父親沒有太多的失望,他們相信父親是因為過度忙碌,無法回來看他們。

他們到處告訴朋友,「我兒子很孝順,他是為了讓我們兩個老人過上好日子才會這麼辛苦。」

今生的他們,始終相信兒子深愛他們。

在亦青的注目下,裴青撥出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低聲說︰「奶奶已經兩天吃不下飯。」

「沒送醫院嗎?」爸爸問。

「送了,醫生說奶奶沒毛病,就是嚴重退化。」

「沒向醫生要求住院?」

「沒有,奶奶想要回家,她說要死在自己家里。」

父親在電話那頭沉默幾秒鐘後,說︰「我匯錢回去,奶奶需要什麼就給她買。」

一樣,沒有分毫改變。

他不帶情緒回答,「這時候,奶奶只需要兒子在身邊。」

父親又沉默了,這次將近三十秒不說話,裴青听見父親粗重的喘息。

最終,父親還是說︰「如果奶奶過世,我會買機票回去。」

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是,他連見奶奶最後一面都沒興趣。

很殘忍、很現實,孟爺爺也是直到過世後才盼回唯一的親兒子。

有前世經驗,今生裴青不至于太失望。

「知道了。」他雲淡風輕地掛掉電話。

亦青和邵青坐在旁邊緊緊靠著他,他們緊張兮兮地看著他,亦青記得前世電話掛掉後……裴青哭了。

望著兩人的憂心忡忡,裴青失笑。

邵青連忙搭上他的肩膀說︰「別擔心,你有我們。」

「對,我們和哥一起陪著孟奶奶,我決定搬到這里睡!」亦青說。

沒記錯的話,就在這兩天了,孟奶奶越來越虛弱,直到在睡夢中過世,這次她不想讓哥獨自面對孟奶奶的死亡。

邵青說︰「我也搬過來。」

看著亦青、邵青,他一手攬過一個,啞聲道︰「謝謝。」

「我和小青先回去拿衣服。」說做就做,邵青起身。

「看護在幫奶奶洗澡,我陪你們一起回去。」

「好啊,順便幫忙拿好吃的過來,我媽今天烤了布丁和很多餅干。」

「嗯。」裴青跟看護交代過後就和兩人一起走出家門。

南台灣的冬天不像冬天,常常會讓人熱得飆出一身汗,夏天更不用說。

黃昏的太陽熱度不減,一離開冷氣房就像進入蒸氣房,還沒走幾步三個人就冒出汗水。

這時,遠遠地,他們看見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從亦青家走出來。

離開時男人的動作很大,滿臉挑釁地指著路爸,罵罵咧咧地。

他們離得太遠,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見砰地好大一聲,路爸用力把門給甩上。

三人面面相覷,噤聲不語。

警局同事常說︰路崇光長得像台灣黑熊,脾氣卻好得像四川貓熊,個性和外表完全接不上線。

這樣的路爸從沒與誰紅過臉,在鄰居、同事親人眼里,他是個完完全全的老好人,是什麼人、什麼事,能惹得他發脾氣?

他們正想繼續往前時,發現那名身材與路爸不相上下,肚子卻高高凸出的男人竟轉往邵家。他要去找邵爸嗎?

亦青張大眼楮想看清楚,總覺得他似曾相識。

她肯定見過他,卻不記得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她絞盡腦汁回想,但想不出脈絡。

「二青,你認得那個人嗎?」裴青問。

邵青抿嘴,表情凝重。「他是我表舅,和我爸、路爸在同一個警局工作,之前听說他要升局長時爸很不高興,說表舅沒有能力,但是後台很硬,如果讓他當上局長,警局里肯定會變得烏煙瘴氣。」

警察?亦青終于想起來了!前世她為爸媽辦喪事時,他曾經來過……沒錯,還是他親自偵辦爸媽的案件,是他把這件事定為口角之爭、夫妻暴力相向。

「後台很硬是什麼意思?」裴青問。

「听說他和某些立委、議員很熟。」

路爸眼底容不下沙子,最看不慣這種沒有能力卻要霸佔大位的渣渣,之前警局曾傳出風聲,路爸將要升任警察局長,所以他是來落井下石炫耀的?

他們往前走,到達三十一號時,邵青悶聲說︰「我先回去拿衣服,等一下去小青家,你們不要過來。」

「好。」

看著邵青走進家門,亦青猶豫片刻後,說︰「哥,我想偷听爸媽說話。」

裴青沒有阻止,他搶在前面爬上鏤空鐵門,跳進院子,亦青跟在他身後爬上去,爬到最高處,看見他轉身、伸長雙臂等著接她。

這一刻突然間明白,以前沒想過為什麼只要哥在,就會有滿滿的安全感?

現在懂了,因為他永遠跑快一步,替她排除危險,當她的開路先鋒,總是等著她、護著她,用行動告訴她——相信我。

就是這樣一點一滴,慢慢累積起信任,讓她理解,在他面前,害怕這種事不需要存在。

拉出笑臉,亦青縱身一跳……他將她接住了,牢牢地。

扶好她,裴青說︰「跟我來。」

他牽著她從前院繞到後院,悄悄打開後院和廚房相連接的小門,兩人躡手躡腳走進廚房,竊听客廳里父母親的對話。

「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胡雪芬溫柔地安撫丈夫。

「我也知道不值得,在警局里,我連招呼都懶得跟他打,可他竟然敢跑到家里來威脅我,太可惡!」

「是可惡,但他背後有高官,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我真要對他收受賄賂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包娼包賭、包庇不法,你知道他護的那個賭場有多可惡,不僅僅打人傷人,前陣子還為賭債活活把人逼死。你說,我是警察,怎麼能不聞不問?」

「但就算你問,結果還是不了了之,不是嗎?」胡雪芬明白,不應該這樣打擊丈夫,但是世間險惡,她不願意他涉險。

妻子的話不中听卻實際,倏地讓路崇光變成泄了氣的皮球,他原以為已經鬧上社會新聞,上面不會輕易放過,他和邵振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沒想到最後事情還是被壓下來。

為此,憂郁的兩人老聚在一起喝酒解悶,心底已經夠煩夠厭,沒想到宋唯嘉竟敢上門「勸說」,逼他歇手,別鬧到無可收拾之後又生出其他「意外」。

這是明晃晃的恐嚇,宋唯嘉沒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你說他有可能升局長,如果他成為局長,你怎麼辦?」

「我立刻申請調職,帶你和小青搬家。」路崇光怒氣沖沖道。

「好。但是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別和他正面沖突?那種人心術不正,我怕他在背後出黑手。你是我和女兒的支柱,你必須好好的,我們才能好。」胡雪芬柔聲勸道。

路崇光看著憂心忡忡的妻子,知道她被自己嚇到了。「我答應你。」攬過妻子,他又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天生俠義心腸,無法忍受不公道卻選擇當警察,這才辛苦,要不,換工作吧。」

搖頭,他還想當刑警,想為受害者申張正義。「別擔心,我沒事的。」

裴青和亦青對視一眼,從後門離開,出院子,翻門,跑到門外按鈴。

他們听到的訊息不多,只確定那人是個渣,路爸不是他的對手,眼前只能偃旗息鼓、忍氣吞聲。

「我們先去查那人的名字?做過什麼,有沒有可能產生威脅。」裴青說。

她點頭回答,「眼前奶奶那邊更重要,我們先陪奶奶。」

「不會太久了,就在今晚。」裴青愁眉深鎖,雖無法祭拜,但他牢記祖母的忌日。

亦青輕輕環住他的腰,低聲道︰「哥,我在……」

凌晨兩點鐘,奶奶突然醒來。

今晚裴青讓看護阿姨去休息,他和亦青、邵青守在床前。

奶奶喊人時,裴青瞬間清醒,趴到奶奶床邊,握住她瘦削、滿是老人斑的手。「奶奶,我在這里。」

亦青、邵青也沒熟睡,一點震動兩人便跟著清醒,他們一左一右跪在裴青身邊,緊盯著奶奶。

「好孩子,爺爺來接我了。」她沒有恐懼,嘴角甚至噙著淺淺的笑意。

「好,那奶奶放心跟著爺爺去吧。」

「奶奶走後,你要好好的,別跟你爸吵架,你爸不是壞人,他只是不曉得怎麼疼人。」

「奶奶別擔心,我不跟他吵。」

「我不喜歡你爸的新老婆,也不喜歡她的孩子,爺爺走時,奶奶把這棟房子登記在你名下,你現在還小,必須跟你爸去上海,你好好念書,等長大後再回台灣。」

「好,我念完書立刻回來。」裴青應和祖母。

裴青不想祖母擔心,事實上,前世經驗告訴他,即使房子已經過戶給他,但他未成年,父親回台灣後立刻以監護人身分把房子賣掉。

「奶奶還給你藏了一筆錢,在衣櫃里面,用報紙包著,你要收好,別讓你爸爸和你姑姑拿走。」

「我會藏好,讓他們找不到。」

「那奶奶就安心了,小青,你要幫奶奶看好裴青,別讓他被人欺負。」

「我會幫奶奶看著,如果有人敢欺負哥,我就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亦青回答。

「二青,裴青沒有好朋友,你要多陪他。」

「奶奶放心,我會陪伴他,會和他互相照顧。」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孟奶奶重復著同樣的音節,漸漸地聲音低沉,漸漸地失去呼吸。

孟奶奶走了,即使有過經驗,但再次面對死亡,裴青仍然感到心碎。

那年他被母親拋棄、被父親丟下,沒有人願意收留他,他變成包袱,那幾天,他一個人面對偌大公寓膽顫心驚,是爺爺、奶奶出現,拯救了他的恐懼。

他們說︰「爺爺奶奶老了,你願不願意來照顧我們?」

分明是他被照顧,但奶奶這樣說,讓他覺得被需要、被看重、被在乎,覺得他沒有成為孤兒,他的存在比任何時候都更有價值。

瞬間,他的驕傲回來了,自信回來了,他又能抬頭挺胸,自信地看待世界,他的自信是爺爺奶奶給的。

額頭貼在奶奶逐漸冰冷的掌心,裴青低聲說︰「奶奶,謝謝你。」

邵青環上他的肩膀。「如果你想哭,靠著我。」

亦青已經抱住他,哭得亂七八糟,她啞聲道︰「哥,難受就哭不要憋著,我和二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