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所有幸福快樂的日子,全在那一天劃下了句點——
蘭少曦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夕陽落下,她正在房里更衣的時候,雲澤國的侍女在門外敲門,告訴她,公主有事召喚。
當她踏入雲若霓的寢房時,隨即聞到一股奇怪的血腥味,然後,她看到地上有一個被五花大綁,倒臥在血泊中的人。
「這是……」雖然那人一身是血,但他身上穿的墨青色長袍看起來十分眼熟……蘭少曦臉色一白,一顆心忽然猛烈地跳動著。
「蘭少曦,星軌的生死,此刻掌握在你的手上。」
「星軌師兄!」一听到地上的人確實是星軌,蘭少曦急得想撲上前去,但她才一有動作,就被站在她兩旁的雲澤國士兵給壓住了。
「你想干什麼?為什麼要傷害星軌師兄!他帶你們來這里為雲澤國求水,對你們有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蘭少曦急得猛掉淚。
「澐王雖然答應我們的請願,可是……那還不夠。」雲若霓笑著開口,「澐王答應給雲澤國的恩賜,只有一百年的期限,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一百年似乎有點短,一眨眼就過去了呢!」
蘭少曦沒有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著雲若霓。
「幸好,雲澤國的祭司官在我們出發來水域之前,曾經給了本公主一項寶物。」雲若霓舉止優雅從幾上拿起一把透著青綠光芒的匕首,「這匕首是祭司官的珍貴法器,只要我能取得澐王的幾滴血,這法器自然就會將澐王賜下的水源,永遠留在雲澤國,你說,祭司官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很妥當呢」,」
「原來,雲澤國根本就不懷好意,簡直太卑鄙了!」听到雲若霓居然想傷害鳳溟,蘭少曦一怔,隨即怒罵。
啪的一聲,蘭少曦的左臉瞬間感到一股熱痛。
「蘭少曦,如果沒有你,今日我雲若霓已經是澐王之妻!我不但可以成為水域的女王,更可以讓雲澤國永遠都有用不完的豐沛水源,是誰破壞了這一切,你比誰都清楚!」雲若霓以一種恐怖的目光瞪著她。
蘭少曦沉默。
「既然我無法成為澐王的妻子,那麼……本公主迫于無奈,只好用祭司官教我的方法了。」雲若霓踩著優雅緩慢的步伐,走到了蘭少曦的身邊,「唉!我等背負著雲澤國所有人的期望,若是此行不能圓滿達成任務,我怎麼有臉回雲澤國復命呢?想來想去,這件事只能委托你了。」
「不!我不可能幫你!」蘭少曦毫不猶豫地回答。
「是嗎?難道你連自己的師兄都不管了?」雲若霓笑得十分愉悅,「為我取來澐王的血,那麼我就饒星軌一命,你也看見了,他已經流了這麼多血……若是就這麼放著不管,可能連一刻都熬不過去了。」
「你太卑鄙了!」
雲若霓定定地看了蘭少曦好一會,美瞳輕輕轉了轉,以近乎是溫柔的語氣說道︰「你自己想清楚,澐王的法力無邊,本公主不過要他幾滴血,要不了他的命,你又何必心疼呢?」
蘭少曦無語。
「想想看,只是澐王的幾滴血,你不但可以保住自己師兄的性命,還可以造福雲澤國千千萬萬的人民,這樣不是很好嗎?」雲若霓以讓人膽戰心驚的溫柔語調說道︰「蘭少曦,這是你欠我的。」
淚水模糊了蘭少曦的視線,即使如此,她依然能鳳覺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從他身上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少曦听見了自己沙啞、毫無生命力的聲音,「你沒有騙我?這匕首……上面沒有染毒,也沒有其他會危及他性命的咒語?」
蘭少曦的話,讓雲若霓笑開了臉,那一雙美眸愉悅地望著她,真心而誠摯地開口,「當然沒有,我說過了,這一切都是為了雲澤國的百姓。」
蘭少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從雲若霓手上接過那柄仿佛有干金重的匕首。
「星軌師兄……」
「來人,帶星軌到隔壁的房間治療。」雲若霓招來一名士兵,他隨即彎身將倒臥在血泊中的星軌抱起,轉身離開。
「蘭少曦,星軌一條命此刻握在我手里,你最好別耍花樣。」雲若霓警告,「你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正當蘭少曦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雲若霓再次喚住她。
「要你親手刺傷愛人,你覺得本公主很殘忍是不是?」雲若霓輕輕一嘆,她伸手一招,喚來一名侍女,侍女手里捧著一杯熱茶走了過來。
「先喝一杯熱茶,把心情放輕松。」雲若霓親自將熱茶端給蘭少曦,「瞧你,臉色這麼蒼白,像鬼一樣,這樣怎麼去見澐王?他會起疑心的。」
蘭少曦本想拒絕,但手上緊握著的匕首,確實讓她全身發冷,于是她接過茶杯喝了下去。
熱茶喝不到一半,蘭少曦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連視線也開始變得模模糊糊的。
「你……」蘭少曦快要倒下的瞬間,兩旁等候的士兵立刻向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的身子。
雲若霓走到蘭少曦的面前,伸出手指抵向她的額頭,艷紅的嘴唇無聲地嚅動著,當她松開手的時候,美瞳進射出殘忍的幽光,「記住我的命令,好好握緊你手上的匕首,替我取回澐王的命!」
那一杯熱茶,讓她失去了自我意識,讓她像個傀儡女圭女圭似的走到鳳溟面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舉起了手,將緊握在掌心的匕首無情地刺入鳳溟的胸前……
「不!」蘭少曦將雙手緊握成拳,身子縮成一團微微顫抖著。
即使過了這麼久,腦海里的影像卻十分清晰,仿佛是剛剛才發生那樣的鮮明可怕。
是她!真的是她,是她將匕首刺入鳳溟的胸口,她還記得鳳溟當時錯愕的神情,還記得那一雙藍紫色的眼眸從茫然,困惑、不解,最後只剩下全然的冰冷與恨意……
刺傷鳳溟後,她只記得自己似乎昏過去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雲澤國,星軌師兄一臉憐惜地坐在床邊看著她,一邊輕撫著她的臉頰,一邊輕聲安慰,「你不小心撞到頭,遺失了一些記憶,不過沒關系,有些事情記住了反倒不好,以後師兄會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她不知道星軌封住了自己的記憶,只是單純地接受了他的說詞,不久之後,星軌成為雲澤國的國師,但是一年後,他留下一封信就離開了,然後,她頂替星軌成為雲澤國國師,六十年來幾乎都過著同樣的生活,直到鳳溟再次出現,將她帶回水域……
「怎麼辦?」蘭少曦伸手捂住臉,難過地低吟著。
就算恢復了記憶那又如何?當年她確實親手傷了鳳溟,他一定不會原諒她的……
「喂!蘭少曦,你怎麼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清脆嗓音響起的同時,紫色的身影已經從水泉畔的另一頭游了過來。
「紫瓏。」蘭少曦隨意揮了揮手,整個人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自從恢復記憶後,蘭少曦開始努力閃躲鳳溟,一大早就離開寢殿,隨便找個地方窩著發呆,直到千里或千尋來找她。就算回寢殿和鳳溟獨處的時候,她也盡量保持沉默,就怕被他發現了什麼。
蘭少曦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露出破綻,但她感覺得到,她的沉默與逃避讓鳳溟相當不悅,那張俊麗無瑕的臉孔也是一天陰沉過一天。
「為什麼這麼沮喪?」紫瓏兩只手撐著下巴,綠眼閃著好奇,「一張小臉皺得和苦瓜似的,都過了三天啦!那些影像對你的記憶一點幫助都沒有嗎?」
應該不可能啊!那天水鏡所呈現出的影像鮮明而清晰,那表示這些記憶對蘭少曦來說非常珍貴,在她腦海里深刻的保存著,既然是這樣,她應該想起一切了不是嗎?為什麼還會這麼沮喪呢?
「紫瓏,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蘭少曦抬起頭,神秘地說著。
「什麼什麼?我最喜歡秘密了。」紫瓏雙眼二兄,用力地點頭。
「我恢復記憶了。」蘭少曦小小聲地開口。
「真的?全都想起來了?」
「對,全想起來了。」蘭少曦點頭,然後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怎麼啦?恢復記憶這是一件好事啊!你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開心,為什麼?」紫瓏奇怪地問。
按照她的想法,蘭少曦一旦想起了鳳溟,兩人就可以恢復過去的濃情密意,鳳溟不再是冰山男,他身邊多了這麼個討人喜歡的蘭少曦,水域從此必定是笑聲不斷的歡樂之域啊!
「就是想起來了才糟啊!」蘭少曦壓低聲音,以只有紫瓏听得見的聲音說道︰「你之前告訴我的傳言啊!好像都是真的。」
「嘎?」紫瓏眨了眨眼,有些不懂。
「就是你說的那些傳言嘛……什麼對鳳溟騙心、騙情,還有騙身的……」蘭少曦尷尬又結巴地全部承認了,「遲有朝鳳溟胸口剌了一刀……咳……真的全部都是我做的。」
紫瓏呆楞住了,整張小臉幾乎失控地扭曲在一起,「你……你……你難道不是真心的嗎?枉費我這麼欣賞你,覺得你清純可愛,沒想到你不但玩弄鳳溟的感情,玩弄他的,最後還拋棄他!」
隨著紫瓏越來越高亢的聲音,她身後的水泉也開始卷起了驚濤駭浪,那巨大水花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高漲的水波化成了一只張牙舞爪的水怪,眼看就要朝蘭少曦的頭頂劈下去。
「鳳溟是這麼驕傲的人,他不會原諒我的。」蘭少曦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當我接過那把匕首的時候,什麼都結束了……」
嘩的一聲巨響,水波化成的水怪撲向蘭少曦,卻在快要踫到她的瞬間分成兩半,而下一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雖然蘭少曦近乎是喃喃自語,但紫瓏依然听得一清二楚,綠色眼瞳中的風暴褪去,她再次恢復成原本笑嘻嘻的模樣,問道︰「咳咳……我听不太明白,你把話說清楚,你拿匕首刺傷鳳溟到底是怎麼回事?」
蘭少曦緩緩抬起頭,輕嘆一口氣,隨即將當年雲若霓以星軌的性命威脅她,要她去取鳳溟鮮血的事情說了一遍。
「可是,這也不能全怪你。」紫瓏听完後,一臉同情地開口,「是那個雲澤國公主陷害你,還用可以迷惑人心智的藥物控制你,所以你才會……」
「結果都一樣。」蘭少曦看著紫瓏,擠出一抹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道︰「就算我當時是被人控制,但我為了星軌師兄接下了公主給我的匕首,不管有沒有刺下去,已經是背叛了。」
紫瓏頓時啞口無言,她同樣了解鳳溟外冷內熱的個性。從被刺傷後,他徹底封閉水域,還有堅持要找到轉世後的蘭少曦種種來看,他是那種愛與恨都極端的人,一旦付出了感情和真心,那就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同時也會以相同的標準來要求對方,絕不容許有一絲的模糊。
雖然星軌只是蘭少曦的師兄,可她確實為了他……選擇傷害鳳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