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長得像是一顆菠蘿似的男人啊?」輕啜了一口紅酒,他淡淡的又問︰「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菠蘿?」她愣了一晌,驀地想起了阿邦的新造型。「那是貝克漢發型啦!阿邦一向很喜歡這個發型的,看起來很時尚。」
雞窩頭也能叫時尚?「你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夠粗、夠淺的。」
「喂,不是我愛說,你原本講話就是這麼刀刀見骨的嗎?」用詞遣字婉轉一點是會死啊!「你思想總是這麼負面的嗎?」
「是你行為比較負面吧?」挑了一張靠近她左側的位子坐落下來,他抬起眸子凝視她,「留著被傷害過的記憶,有比較好嗎?」
「你一定沒有嘗試過一整天期待著喜歡的那個人特地打電話給你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吧?」她問。
「我是沒有嘗試過。」他回得斬釘截鐵,幾乎沒有思考。
「一次都沒有?」她不信。
他點點頭。「一次都沒有。」
「是沒有喜歡的人?還是沒有期待?」她不死心,繼續追問。
「這兩者有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了。」她認真的舉例︰「一個人心底沒有了期待,怎麼可能真正的愛過?別告訴我,當初你與你妻子在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麼冷冰冰的。」
這一句話好像刺到了他的傷處,使他回話的口氣中,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
「有時候,期待並不一定有響應,有時候,你以為你已經得到了很多,直到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根本一無所有時,期待……就成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形容詞。」
接著,一陣寂靜彌漫在他倆之中。
她看著他,而他則是眼神飄渺,沉溺在自己的記憶中,讓片斷的回憶抓住了他……
已經整整十年了。
他始終清晰記得,雅芝美麗的身影與溫柔如水的笑靨,當她去逝時,他們之間的婚姻,尚不滿三年。
她始終是個好妻子,不但充實了他的生活,更是豐富了他的生命,他曾經以為……他擁有了真正的幸福。
可是當有一天,他發現這一切的幸福其實只是一場虛幻的假象時,那種心痛,遠比被狠狠撕裂了還要難受!
想到這兒,白盛元停下來吞了更多的酒,藉以麻醉漫延在胸口間一抹心痛的感覺,有關于雅芝的每一份記憶,都已經深深地在他心上劃下了一道傷痕,再也難以愈合。
「我很懷疑,」在可怕的寂靜之後,他緩緩的開口了,聲音中有著傷痛與質疑,「所謂的真愛……是否存在?」
他聲音里的麻木與漠然令她吃驚,教她不禁用有點疑惑的眼楮審視著他︰「難道你與你的妻子,你們……是不相愛的?」
他臉上的表情告訴她,她的話已經擊中了他要害,想起他與雅芝那一段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的婚姻,他眼中不禁閃過一片痛苦的陰影!
他曾經深愛著那個女人,幾乎傾盡了他所有,卻發現她對他的溫順與柔情全都是刻意的偽裝,每當他吻她的時候、擁抱她的時候、對她說愛她的時候……她的心,從來就不曾留戀過他。
憶起雅芝的背叛,仍然使他深覺痛苦,不明白她怎能在接受了他的愛,與他纏綿之際,心底想著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驀地,白熱化的回憶,如一把火焰般,在他腦海中燃燒著!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那一天他看見那兩具冰冷的遺體時,所帶給他深深震撼與永無止盡的殘酷打擊……
冰冷的太平間里,氣氛肅穆而冷凝,當確認了白布下兩張蒼白而死灰的遺容後,他的表情崩潰了,一手掩著臉,無助地往後跌了一步!
「你是說……他們是殉情?」
須臾,一個單音揚起,冷冷的回答了他︰「是。」
聞言,白盛元的心彷佛被扯了一個大洞,整個人也暈眩地一晃,癱軟地跌靠著牆,許久之後,仍然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這個事實,那麼令你難以置信嗎?」一旁說話的,是雅芝最好的朋友,林麗雅。
同時,她也是這一場殉情事件的現場相驗遺體檢察官。
「在雅芝的心底,她所深愛的男人始終只有舜臣一個。」望著眼前面如死灰的男人,林麗雅質疑一問︰「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從來就不曾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感情,好的過份嗎?」
聞言,白盛元臉色大變,表情充滿了震驚與痛苦,龐大的身體也忍不住微微輕顫著,彷佛痛苦已折磨他至死的模樣……
「但他們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我的親弟弟啊……」
白盛元將臉埋在雙掌之中,全身肌肉也緊繃著,痛苦而憤怒的咆哮聲,幾乎要震聾了她的耳膜!「你要我怎麼去相信,他們之前還存著一份男女的感情?要我怎麼去相信,我的妻子愛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唯一的親弟第!」
他眼中流露出來受傷的神情,撕扯著她的心,但盡避如此,為了他、為了自己的私心,林麗雅決意再告訴他另一個秘密。
「光是這樣,你就已經承受不了了嗎?」
聞言,他錯愕的抬起頭,一臉冷凝地瞪著她︰「你還知道什麼?」
她卻聞而不答,只是從手邊的活頁夾中取出一張檢驗報告,表情淡漠地交遞給他。一見到她遞過來的DNA檢驗報告,他自己心里已有數,眼底不自覺露出痛苦的神情……
「這一份DNA檢驗報告,是雅芝讓我轉交給你的,她一直希望……你能諒解她。」
「不可能。」他不信︰「雅芝不會這樣對我……」
然而,隨著檢驗報告的答案顯現,他最後一絲對雅芝的信任也隨之崩潰了,整個人宛如被抽取了靈魂,英俊的面容頓然變得灰白,緊繃,就連手中的報告書也滑落在地面……
看著眼前曾經令她心動的男人,林麗雅不讓他閃躲,一字一句轉述著雅芝生前對她所說過的話。
「其實雅芝一直很痛苦,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當初她會答應嫁給你,也只是想對她一雙早逝的父母有所交待。」
這個鐵的事實,讓他內心亦有著泣血的感受,不禁苦澀地合上了眼楮……
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怎麼可以這樣無視于他的感受,把他的心狠狠撕裂成一片又一片。
「所以盛元,你清醒一點吧!雅芝她根本就不在乎你,她甚至曾經對我坦白過,在你們這一場婚姻里,從頭到尾她對你只有怨恨,若不是你的執著,她不會懷著舜臣的孩子,百般委屈地嫁給你!」
「夠了!」他的心扭緊了,冷冷打斷了她︰「不要再說了……」他聲調平板,不帶感情,目光卻銳利得可怕!
這時,被保母牽在手中的小薇妮也察見了父親倏然大變的臉色,不禁掙月兌了保母的手,奔向父親。
「爸爸,為什麼阿姨說媽媽跟叔叔都睡著了?我剛剛一直叫他們,他們都不醒來,爸爸,你可以幫我叫醒他們嗎?爸爸……爸爸……」
「不要叫我爸爸!」突然,他冷硬的開口,冰寒的語氣,讓小女孩畏怯地噤住了聲!
「再也別那樣叫我……」
只見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而破碎,沖著腳邊還拉扯著他的褲管,不斷向他要媽媽的小女兒,無情地低吼!
「听清楚了,我不是你的爸爸,永遠都不是,以後不準你再那樣叫我!」
由于話題突被中斷,加上他一直沉默不語,因此金文琳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此刻的眸子陰暗,表情蕭索,眼皮連抬都沒抬一下,自顧斟酒獨酌,好像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一杯接著一杯,簡直把酒當水喝。
「別再喝了,凌晨喝酒,加上空月復,很傷身的。」為了他的健康著想,她好意提醒了他一句。
但他對她所說的話置若罔聞,仍是自顧喝著,當他再度舉起了空杯,並斟滿時,她拿走了他手中的酒,不讓他繼續荼毒自己的健康。
「你到底是想把你的肝搞壞,還是把你的胃弄殘啊?」有人喝酒是這麼個喝法的嗎?
「還我。」
「不給。」她冷哼了聲。
「把酒還我!」他佯裝出一臉的嚴厲。
結果,面對他嚴峻的瞪視,她仍是冒著被開除的危險,皮皮地回了一句︰「就是不給。」怎樣?
「你再這樣,我就要吻你?」
突然,他壓低了嗓,故意用著一對充滿的眼神凝視著她,出言恐嚇道︰「你要知道,當一個男人在半夜對一個女人展開攻勢的時候,絕不會光是一個吻就能完事的。」
惡作劇般,他將話刻意說得曖昧,以為這麼講,這個小女人一定會被他嚇得落荒而逃!
若不然,依她保守的性情,為了保護自己,也會對他做出一連串反擊的舉措……譬如把她此刻緊握在手中的酒瓶,往他頭上砸之類的。
但她沒有。
她甚至沒有出現閃躲的動作,直到他恫嚇似的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順勢將她往他敞開的胸前一帶,她也只是本能地用手肘抵住了他,卻從沒想過要立即推開他、或是狠狠給他一巴掌。
「還不怕嗎?」他眼底飛舞著火焰,在酒精的催化之下,他力保的自制力,也逐漸地在失控中。「那我就不客氣地享用?」
她仍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為了確定她是不是已經被嚇傻了,還是有意大方獻身為他‘解酒’,他像是挑釁般,將兩手緩緩插入她發際,然後輕輕捧起她的臉,自然而然地親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