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琉璃宮,總是璀璨奪目,美酒笙歌,日復一日。
「Judy姐,我記得今晚預約我的名單上,沒有這個包廂。」一身古希臘改良式純白低胸、飄逸紗裙的宋語莘,踩著高跟鞋,跟在Judy身後提出疑問。
「這是臨時的服務,這個大人物根本不需要預約,告訴你,他又帥又多金,只要被他看上的女人,那簡直就是天底下最Lucky的幸運兒!」
「唉,可惜他點的是新人,我沒機會,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多賺一點小費,到時候記得分紅給我就好了!」
Judy看宋語莘一臉問號,于是再解釋︰「忘了跟你說,他是——」
「他是誰,我不想知道。」
宋語莘服務客人從來不問他們是誰,Judy也習慣了。「好吧,那進去吧!」
Judy先輕敲包廂門,聞聲來開門的人,讓宋語莘有些吃驚,不禁暗自揣度。
琉璃姐?!那男人,竟然有本事讓鮮少露面,與客人周旋的琉璃宮之主,親自接待?
「水姬,沒問題吧?」琉璃的笑容優雅輕綻。
一如往常,宋語莘戴上面具,令男人如痴如醉的柔美笑顏,是她夜晚里的保護色。
「祁霨,跟你介紹,水姬——琉璃宮里最能解男人的渴的新人。水姬,這是祁霨,祁集團的大少爺、神秘異人館的龍頭。」琉璃為「陌生的」兩人介紹彼此。
看到對方,宋語莘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而祁霨一踏進琉璃宮,就沒笑過的神情更冷了。
「你叫‘水姬’?」祁霨眯起眼在「水姬」,身上來回逡巡。
低胸薄紗,縴細的頸項上,系了同款式的飄逸長絲巾,紗質斜擺長裙,讓修長的右腿若隱若現。她一身性感中糅合清純的白,果然很能解男人的渴,看得祁霨的目光更是愈發陰鷙。
「你們可以出去了。」他冷眼掃向琉璃和Judy。
琉璃看了一眼宋語莘,心中盤算。
雖然祁霨浪蕩的態度眾所皆知,但是如果女人不願意,他不會強人所難,比起其他滿腦子,只想把水姬撲到床上的,祁霨是正派多了。
「你們慢聊。」琉璃一笑便離開。
她們怎麼不像平常一樣,替她擋掉這種要求?宋語莘有些慌張。
「怕什麼,去呀!」不明白他們之間暗潮洶涌的Judy,從呆滯的宋語莘後面推了一把,搖散了宋語莘的緊張無措,尾隨琉璃出去。
是呀,她怕什麼?她現在是琉璃宮捧紅的水姬,不是平凡可悲的宋語莘。
包廂內只剩他們兩人,輕松的爵士音樂,流瀉在裝潢氣派的包廂內。
「祁先生,久仰。」宋語莘用她所學,吐氣如蘭走近祁霨,優雅素馥的嬌軀坐在他身邊,端起桌上的酒杯,斟入五分滿醇酒,端至紅唇邊。「水姬先干為敬,感謝您的蒞臨。」說完便一口氣吞下烈酒。她輕皺眉心的細微動作,沒有逃過眼光不曾離開她的祁霨。
「為什麼會在這里?」他表面故作輕佻地,以中指指月復輕輕劃過她涂上一層唇膏的水亮脂唇,從懷疑到查證,他心里的熊熊怒火,已經不可言喻。
「不就是為了錢。」宋語莘輕笑,替他倒酒。
右手腕卻被他猛地攫住。
溢出的酒灑了一桌,順著玻璃腳柱流到地上,祁霨心中的怒意也已出閘。
「請你放手。」她以水姬身份學到的,不只有媚惑男人的本事,還有冷靜。
「怎麼?奴隸伺候別的男人,卻不準主人踫,我是這樣教你的?」他沒有如她意放手,反倒拉過她,在她的鎖骨間輕舌忝一口。
「我是水姬,不是誰的奴隸。」
「穿成這樣、學了幾招挑逗男人,就是水姬?錯了,你還是你,宋語莘。本質上,你還是那個偽裝成名流,混進化裝舞會想釣個有錢男人的笨窮酸。」
而他,竟然對眼楮看到的事實,感到憤怒!
「我沒有偽裝成什麼名流,也不想混進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放開我,你這個目中無人、蠻不講理的敗類!只會依附家族的殺人敗類!」
面對他,強撐的冷靜宣告無效,她對著他把怨氣吶喊出來。
「你頂撞我?」他收緊手上的力道。
「小薰都已經病得那麼重了,你還要拿她威脅我嗎?你不是男人!」
「我會讓你清楚明白我是不是個男人。跟我走!」祁霨森冷的口吻,讓室溫驟降。
「放開我!」她拼命扭動手腕想掙月兌他。「我哪里都不去!」
「後天就是婚禮,你這個新娘居然說要待在這種地方?」
「那是兩回事!包何況,新娘根本不是真的。」
她就算被扭斷手,也要掙開他的舉動,令祁霨氣的七竅生煙。
「你寧願當個妓女,也不跟我走?」
羞怒交集的宋語莘撇開臉,不回答。
「我再問一次,你在這里工作是為了什麼?刺激、新鮮、物色男人,想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照實說!」
「就是錢、錢、錢!我為了錢!我要一千萬,你听到沒?一、千、萬!」
宋語莘只覺得自己在所愛的男人面前,已經了無尊嚴……那又怎樣?她本來就不該愛上祁霨的。
不能掉下來的淚,一道道狠狠地劃過她的心,她別無選擇,只能任心疼痛。
「好,我買你出場,一千萬。」祁霨放開她,掏出皮夾。「這是一張信用額度五百萬的金卡,剩下的一半,回去之後就能付給你。」
他無法忍受她待在這種地方,任由男人吃豆腐,就算用錢,他也要帶她離開!
宋語莘怔愕,他的話語仿佛一刀捅入她心窩。
現在的她除了尊嚴沒了,就連狼狽不堪,都無法形容她千分之一。
然而,宋語莘卻听見自己這樣開口——「我要支票,近期內兌現。」
「可以,一千萬的支票,三天後就能兌現。」她的神情沒有他預期中的興奮,反而是被擊潰般的死白。祁霨煩躁地耙了下前額的發。「走還是不走?」
「我跟你走。」
******************
回到祁霨一人居住的華廈,宋語莘跟著他走進一間,比她的小鮑寓大上五倍的臥室。
以黑白兩色為基調的家具,再搭配灰藍色的裝潢,整體看起來豪華氣派,而不失大方格調,可見其主人的眼光不凡。
宋語莘匆匆瞥了兩眼,緊張的她,大腦的思考速度跟不上心跳,已無心繼續欣賞。
祁霨從書櫃抽屜內拿出一本支票,在支票上簽下數字和姓名,遞到她面前。
「你要的一千萬。」
宋語莘接過支票,沉重,不知是她心中的感覺,抑或是支票的價值使然。
直到現在,她才真真正正覺得,惹上他,根本就是拿小雞蛋去砸大鐵塊。
「這些錢做什麼用?」他問。短時間內要這麼多現金,不會是買買東西而已。
「還債。四年前,我爸宋達的公司被祁集團收購並吞,負債千萬,走投無路的他帶著妻女自殺,兩個女兒奇跡似的被救回來,大女兒活下來了,小女兒的健康卻一日不如一日,大女兒只有放棄學業賺錢還債、賺取醫藥費這條路可走。
「那種看人臉色日子,也已經過了四年了。」她竟也撐過來了。
宋語莘不諱言賺錢的目的,讓祁霨了解祁集團所做的一切後,她是出了一口氣沒錯,心頭卻怎麼也輕松不起來。
祁霨听完後,沒有為祁集團辯駁,之前的怒意也被沉郁取代。
她過的是這樣的生活……而他,終究月兌離不了與祁集團搭上線的命運。
泵且不論祁集團的對錯,他背負了她對祁集團的恨。
祁霨一股沉重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要你替你家的錯誤償債,很痛苦?不,是名副其實吧!」
祁霨為祁家付出代價,她為什麼沒有得到解月兌的感覺,他的臉色反而讓她覺得心口……悶悶的?
他沒有回答,而是問︰「你對我的敵意,絕大多數是因為我姓祁,對嗎?」
「你不替你們的祁集團說些什麼?」她也學他逃避問題。
「我該說什麼?恭喜你報復成功?恭喜我必須為祁集團負責?」恭喜他自己對一個恨他的女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很荒謬,不是嗎?
「都可以。」宋語莘解下脖子上的絲巾,月兌掉腳上的高跟鞋和絲襪,姿態刻意裝得放浪撩人。
「要了我之後,你也許不會那麼不甘願。婚禮的事,我既然已經答應幫忙,我自然會信守承諾。「一千萬,是你買我身體的交易,之後兩人各不相干,但是祁集團必須還我的自由。」
重點是,她不會白拿他的錢,然後走得遠遠的。
「我不會替其他人償還什麼,你依然是我的禁臠。」祁霨宣告她的命運。
「什麼意思?」不是這樣的!
「婚禮前,你只能待在這里,哪里都不許去。」他不會讓她離開。
「你想軟禁我?!」
「隨你定義。記住,我們還沒完成‘交易’。」祁霨踏出房間,將房門反鎖。
「祁霨!開門!你這個渾蛋,放我出去!」慢了一步的宋語莘,奔至門邊用力敲打,眼淚在不覺間隨之心痛滑下。
「你不能這麼做……」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哭泣,或許是她惟一能做的。
誰欠誰?沒有規則了、都亂了……
******************
神聖莊嚴的教堂,今日在上帝面前,見證的是台灣兩大企業主——祁集團和言氏企業第三代的婚禮。
祁、言二氏聯姻,無疑是商界的一大盛事、全球矚目的焦點,參加婚禮的賓客更是風雲際會,政商兩界的精英,紛紛到場臂禮致意。
整個會場布置得高貴典雅、隆重大方,高聳的教堂正上方的彩繪,瓖嵌玻璃與神壇,兩邊銀質燭台上的燭火,相互輝映,映照出炫目的幸福光彩。
兩家的家族成員、元老級的企業顧問全數到場,足見兩家對這場婚禮的重視度之高,祁家老太爺祁豐,與言家老太爺言進綱,兩人更是一到場便笑得合不攏嘴。
面容慈藹的老神父面前,是紅地毯上備受欣羨的新人,全場目光集中的焦點。
新郎祁霨,身穿簡單利落的深墨色西裝,合身修長的設計剪裁,突顯他整個人英挺不凡的陽剛氣質,單排二扣式的西裝下,搭配淺米色襯衫,從容沉穩中,呈現優雅軒昂的俊朗風貌。
站在祁霨身邊的新娘言綾……原本應該是言綾,現在則是替身新娘宋語莘,以探望朋友、和言綾說悄悄話為由,成功地在更衣室對調了兩人的身份。
她一身雪白,出自專業設計師之手的白紗禮服,削肩和腰間裙頭抓折的設計、以及歐洲復古宮廷式微蓬曳地紗裙,讓微露香肩的宋語莘,顯得柔美萬千。
以純白緞帶編成玫瑰花圈為頂的頭紗,遮住她的容顏,雖然看不見面紗下的真面貌,但飄逸之間散發嬌甜的朦朧美,宛若公主的清新氣質,不需要刻意造作,也能盡情展現。
這樣的配對組合,有如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出現在現實,令人贊嘆向往不已!
「祁霨,你願意娶言綾為妻,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她、信任她、尊敬她,兩人不離不棄?」老神父問。
「我願意。」祁霨沒有猶豫,醇朗的嗓音,在神聖的上帝面前起誓,馬上令在座的女性扼腕,對新娘是既羨慕又嫉妒。
「言綾,你願意嫁給祁霨,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他、信任他、尊敬他,兩人不離不棄?」當老神父轉而問宋語莘時,她卻沉默了。
祁霨看著面前牆上的巨大十字架,心中莫名的苦澀泛濫——原來,她連代替言綾說一句「我願意」也不肯,她是厭惡透他了吧?
恨他,是她很早就表明的。但現在,他又為什麼會覺得郁悶?
見整個場面似乎有點尷尬,老神父輕咳了兩聲,再問一次︰「言綾,你願意嫁給祁霨,無論生活平順或困頓,都會珍愛他、信任他、尊敬他,兩人不離不棄?」
新娘依舊沒有回答、新郎也無動于衷,全場嘩然,人人交頭接耳,你看我、我看你,祁、言兩家的爺爺更是緊張起來,兩老隔著教堂中間走道低吼。
「老言,你不是說小綾沒問題嗎?一人都已經在婚禮上了,現在才反悔,豈不是太丟臉了!
左方長椅上的祁豐,急得用手杖敲打地面。
「老祁,小綾的確是答應嫁給你家小子了呀!」婚禮前也沒吵過鬧過,怎麼現在會這樣?
右方長椅上的言進網,也急得冒汗。
「我就說小綾姐根本不想嫁給大哥。」不過大哥會答應上教堂結婚,倒是怪了些。
祁霓怎麼想也想不透。
「或許……」看著新娘,祁霽若有所思。
「或許什麼?」祁豐、祁霓祖孫異口同聲問。
「我……願意。」宋語莘終于開口。
不必問了,顯然,女主角已經點頭答應。
宋語莘以為自己,可以很自然地把這一切都當成演戲,可是當她開口時,喉嚨深處仿佛有一根刺,哽得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心緒也跟著起伏不定。
婚禮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但這句「我願意」,卻只是句台詞、只是出荒謬的劇碼,而她的心里,卻偷偷渴望真實,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祁霨真正的新娘,而非言綾的替身。
所以,她猶豫了……很可笑,是吧?
幸好,她還是清醒的,完成了答應別人的承諾,那……之後呢?
對于未來,宋語莘只覺得茫然、無助。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在上帝面前,老神父宣布他們成為夫妻。
祁霨掀起宋語莘的頭紗,低下頭,扎實的吻落在她的芳唇,巧妙的方向讓眾人看不見新娘的面貌。
「我讓語薰來看你,她人在教堂內。」祁霨在她耳邊低聲道。
小薰來了?!
宋語莘連忙尋找妹妹的身影,視線卻在她急急轉頭面向眾人前,被祁霨放下的頭紗遮住,她僅能透過朦朧的薄紗,環視教堂……
熱烈的歡呼和掌聲霎時響起,宋語莘沒听進去,一心只想找到妹妹。
「小綾姐哭了嗎?聲音怪怪的。」祁霓拼命探頭想看美麗的新娘。
「感冒。」祁霽微笑地拉回妹妹伸長的脖子。
「有嗎?小綾姐昨天還好好的呀?臭二哥別拉我啦……」
忽然,祁霽瞪大眼嚷嚷︰「啊!大哥在干嗎?!」
大伙又是一愣,就見新郎橫抱起新娘,不給眾人道賀的機會,往教堂外走去。
「把手中的東西丟掉,手攀著我。」祁霨命令。
他清楚,留愈久,假新娘曝光的機率愈大。
身上的白紗和祁霨的動作,讓宋語莘重心不穩,她只能依他的意思,把捧花拋出去,雙手攀在祁霨的頸項上,挽救岌岌可危的重心。
「大哥別走呀!新娘還沒丟——」祁霓追上前,還沒說完,一束玫瑰花從天而降,落在她手中。
經過教堂門口時,宋語莘看到熟識的護士MissLi推著輪椅,而輪椅上的宋語薰,笑得很燦爛,興奮地直向宋語莘揮手。
「小薰……」宋語莘的視線模糊了。「讓我下來!」她抬頭要求。
「必須馬上走。」這是祁霨的條件。
「我知道!」教堂外有很多記者,要揭發事實也不是現在。
祁霨放下宋語莘,宋語莘跑到妹妹身邊,蹲在輪椅前。
「小薰。」
「姐,恭喜你,我終于看到你穿白紗的樣子了,好美喔!」宋語薰伸出細瘦的手,模了模質地柔軟的結婚禮服,純真的笑靨,像是個特地來祝福宋語莘的天使。
「你……都听到了嗎?」老神父說的不是她的名字。
「那不重要呀,重點是我看到你穿白紗了,這套白紗一定能帶給你幸福。」宋語薰的神情是滿足的。
還有,她跟祁大哥打勾勾了,她相信祁大哥不會騙她。
「小薰……」宋語莘悄悄滑下的淚水,被頭紗遮蓋住。
「該走了。」祁霨來到她們身邊,教堂內外的人潮,也開始向他們涌來。
宋語莘隔著頭紗,在妹妹頰上印下一吻,接著把手放入祁霨的大掌中,讓祁霨帶她排開記者,坐上他的車離開教堂,還不忘回頭看,漸漸被人海擋住的妹妹。
「哈哈哈……」大家都對新郎、新娘,急著離開而一頭霧水的同時,只有抱著捧花的祁霓最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