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以靖的提議下,祥雲戲團的團長,也就是藍宸毓喚他為老爹的楊團長住進了冥王門。
「孩子,你看看我,我是老爹啊!你認識我嗎?」楊團長坐在藍宸毓的身邊,試探性的問著。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陣寂靜,藍宸毓依然像個女圭女圭一樣,動也不動的看著前方,目光失去焦距。
「孩子,不要這樣子嚇老爹,我老了,經不起你這樣嚇我的,轉過頭看看我好不好?」
楊團長努力的想喚醒藍宸毓,只是,他的努力換來的,卻是藍宸毓無言的對待。
他傷心的掉下眼淚,心疼一個好好的孩子,才幾個月沒見到,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這教他怎麼不心疼難過?
已經中午了,裴以靖端著午餐走近梧桐院,楊團長的年紀也大了,不吃點東西是不行的,體力會透支。
「您老先吃點東西,要是連你也倒下去,就沒有人可以喚醒宸毓了。」
裴以靖走到兩人的前面輕聲勸著,要楊團長先吃點東西。
「我哪還有心情吃東西?這孩子幾個月前還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楊團長追問著,想明白事情的緣由。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像活死人一樣?
現在的藍宸毓一切都得要別人幫忙,連最基本的體力都要靠打點滴來維持,每天天亮就張開眼楮,累了就閉上眼楮休息。一點思想和表達情感的能力也沒有,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真的是一尊美麗的女圭女圭。
「如果,您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應該要問我們的門主。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完全沒有人看見,門主又絕口不提,對我們而言,我們也想知道事情的經過,好找出醫治宸毓的方法。」
裴以靖老實以告,因為這件事一直讓人疑惑。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們幾個也很想知道,他們實在猜不透怎麼一早起來,藍宸毓完全變了個樣,大哥也變得怪怪的,整天守在藍宸毓身邊,一步也不肯離開。
「幫我安排,我要見他一面,我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楊團長決定豁出去了,管他是誰,他現在一心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了,請您先用餐吧!」裴以靖笑著對楊團長說。
裴以靖很難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微笑,可是,為了接下來可能藉由楊團長理清事情真相,讓他掩不住心中的欣喜。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楊團長繼續問。
他可不想一直傻傻的等下去,他迫切地想盡快見到那個把宸毓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我盡量幫你安排,您請耐心的等一下,等安排好後,我馬上就帶你去見門主。」裴以靖笑著回答楊團長的問題。看來大哥這回可真的慘了,未來的岳父這一關可不好過喔!
「請你多費心了,我在這里先謝謝你。」說著楊團長整個人往地上一跪,向裴以靖表達謝意。
「您快起來,我怎麼受得起您這一跪呢!」
裴以靖忙不迭的扶起楊團長。開玩笑,要是讓大哥知道,他可是吃不完兜著走,他才不想到東北陪段塵焰那只笑面狐狸咧!
「年輕人,為什麼你年紀輕輕的會進入這樣的幫派呢?」
楊團長天外飛來一筆,好奇的問著裴以靖。看他的年紀大概比楊團長小一些,怎麼會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
「我姓裴,您可以叫我以靖。當初要不是門主他收留我,恐怕我早已經餓死在街頭,怎麼可能活到現在?」裴以靖又恢復原來冷漠的本性,有些生疏的回答楊團長的問題。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是稱呼司徒無極為門主,只有在私底下或兩人獨處時,他才會稱呼他一聲大哥。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楊團長見到裴以靖說話的語氣不一樣了,立刻明白他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沒關系,只是一些陳年往事,沒什麼要緊的。」
表面上裴以靖還是得體的應對,然而內心里卻因為他無心的話正在淌著血。
因為戲班是到處表演的,楊團長閱人無數,什麼樣的人物他沒見過。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裴以靖內心的傷痛與無奈。在這動蕩不安的年代,有太多像他這樣的小孩被父母遺棄,或者父母死于戰火,不得不一個人孤伶伶的生活在世上。
像藍宸毓,就是被父母所遺棄的棄嬰,當年他不忍心看他在街頭挨餓受凍,才將他拾回,當成自己的小孩扶養成人。
只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為了他的戲班,藍宸毓寧願犧牲自己,留在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身邊,況且對方還是個男的。
「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你也還沒有吃飯吧?我們一起吃好了。」楊團長嘆了口氣,安慰著裴以靖,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想也沒有用,只是徒增心痛而已。
「您吃就好,我還有事要忙,不陪您了。」
裴以靖想起下午他還要跟管澄夏一起出門買東西,只好婉拒了楊團長的好意。
「是嗎?那就不耽誤你了,你快去忙,這里有我照顧著。」
楊團長回頭看了藍宸毓一眼,要裴以靖不用陪他,辦正事要緊。
「那我先走了。」裴以靖順著楊團長的話,打算離去。
「你慢走,路上要小心。」在方才的對話中,他看出他眼中屬于戰事孤兒的落寞,一股心疼不禁油然而生。
「我知道,您也要保重身體,宸毓還需要您的照顧呢!」
裴以靖能感受到楊團長發自內心,對他的關懷之意。他不禁眼眶一熱,這世上還是有人關心著他……
☆☆☆
自從那天和裴以靖聊過以後,楊團長已經有兩三天沒有見到他的人,也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麼。
他也不好意思問其他的人,因為整個冥王門他只認識裴以靖和另外一個總是一張笑臉的男子。
可是,他住進來以後,就沒有看過那個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冥王門里的人。
「宸毓,你看,外面正在下雨,今天我們不能到外面晾太陽了。」
楊團長每天都會帶著藍宸毓到外面晾晾太陽,因為他認為整天都躲在屋子里,會悶出病來。
今天窗外飄著毛毛細雨,看樣子這雨短時間內也停不了,那今天要做什麼好呢?楊團長望著窗外想著。
「宸毓,今天團長就說一些心里話給你听好不好——楊團長走到藍宸毓面前輕聲說著。
雖然藍宸毓一點反應也沒有,可是,楊團長相信他一定听得見,只是不能表達而已。
「你是我在一個冬天的夜里,戲班演無戲休息的時候,在門外撿到的棄嬰。因為不忍心看你一個小嬰兒凍死在街頭,我自己又沒有孩子,所以就收留了你,把你扶養成人。你一直是一個很體貼的好孩子,凡事都會替別人著想,總是把別人排第一,自己排最後,這一次為什麼不替自己想想,把自己弄成這樣,你知道老爹有多麼舍不得嗎?」
楊團長邊說邊掉眼淚,看著眼前雖然活著,但是卻不言不語的藍宸毓,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他就應該狠下心不收留他,今天他也不用受這種折磨。
「宸毓,你轉頭看老爹一眼好不好?讓我知道你還是有知覺、有听見我說話,好不好?」
楊團長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說這句話了,只是每次藍宸毓的反應都是一樣,絲毫沒有進展。
「孩子,你要這樣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快點清醒吧!你知道你這樣,有多少人跟著你受折磨嗎?」
楊團長明知道得不到藍宸毓的一點點反應,但是,他還是不肯放棄,每天重復著相同的話。
「唉!我要到哪一天才肯開口說話呢?」楊團長嘆了口氣,開始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裴以靖再度出現在楊團長面前,這次,他是來帶楊團長去見司徒無極的。
「老人家,我們門主今天有空可以見您了,請您跟我來。」裴以靖很有禮貌的對楊團長說。
「正好,我還在想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你們門主,快帶我去見他。」
楊團長一听到這個消息,整個精神都來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見見冥王門神秘的門主。
他想問清楚三個月前,藍宸毓從戲班回冥王門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三個月後再見到他,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宸毓,老爹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要乖乖的待在房間里,不可以到處亂跑。」
楊團長走回藍宸毓面前,關心的交代著,明知道他現在這種情形根本不可能到處亂跑,可是他就是習慣性的要交代幾句才放心。
「我們走吧!麻煩帶路。」楊團長一轉身,柔和的眼神隨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眼神。
「這邊請。」裴以靖心中暗想,看來大哥今天不好過了,未來的岳父大人正在氣頭上,他的求婚計劃可能會失敗喔!
☆☆☆
裴以靖帶著楊團長來到主事廳,廳里只有司徒無極一個人,看來這件事他不打算讓第三者知道。
「門主,我把人帶來了,你們慢慢談,千萬不要太激動。」
裴以靖對著大門通知司徒無極,他把人帶來了,順便交代一下,希望他們二人等會兒的談話不要太激動。
「沒你的事,你先下去忙你的吧!」司徒無極揮揮手,要裴以靖去忙他自己的事。
「你就是冥王門的門主司徒無極?」楊團長問。
「我就是司徒無極,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就是宸毓口中的老爹楊團長?」
司徒無極不改霸道的語氣,以王者的姿態和楊團長說話。
「我開門見山的問好了,你到底對我們家宸毓做了什麼事?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靠著點滴維持生命。」
楊團長很不客氣的逼問司徒無極,一點也不在乎他是冥王門的門主,在上海擁有呼風喚雨的權勢,他現在一心只想知道他對宸毓做了什麼。
「那天,因為宸毓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擅自和別人跑回戲班,我知道以後非常生氣,所以……」司徒無極提起三個月前發生的事情時,口氣稍微放軟了一些,語氣中隱約可以听出難掩的悔意。
「你……你怎麼可以對宸毓做出那種事!?
楊團長在听到事情的真相後,驚愕地腳步踉蹌,原來是發生了那種事,難怪宸毓會變成那副德行。
「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也很努力想讓宸毓恢復正常,可是是……」司徒無極有些挫敗的說著。
他努力了三個月,每天陪著宸毓,陪他說話、陪他看風景,想逗他開心,可是,他還是老樣子,一點復元的跡象也沒有。
所以,他才會听裴以靖的話,把戲班的團長請到冥王門來陪宸毓,看效果會不會好一點。
從他住進來開始,他就忍著不敢去打擾藍宸毓,每天藉著忙碌來沖淡他對藍宸毓的思念和關懷。
每天都會有專人來向他報告藍宸毓的情形,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結果卻讓他失望。
藍宸毓連從小將他養大的老爹站在面前都沒有任何反應,不管他們有多努力,就像是把石頭丟進大海里,沒有任何回應。
「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要把宸毓帶回戲班去,我不要讓他繼續留在這里。」
楊團長口氣堅決的告訴司徒無極,他要把宸毓帶走,沒有轉圜的余地。
「你不能這麼做,你帶走宸毓,那他的病怎麼辦?你們有能力讓宸毓接受醫生的治療嗎?」
司徒無極听到他的話,立刻反問楊團長,以他們戲班的經濟能力,是不可能讓宸毓接受長期治療的,況且,他每天都要靠點滴來維持生命和體力。
「就算要賠上整個戲班,我也沒有任何怨言,我不會讓宸毓留在冥王門的,明天我就帶他回戲班去。」
楊團長不顧一切的想要帶走藍宸毓,就算要他當乞丐養活宸毓,他都沒有怨言。
「我不準,任何人都別想從我身邊搶走宸毓,誰要想帶他走,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否則休想!」
司徒無極被挑起的火氣全發了出來,他可管不著眼前的人是誰,只要誰想帶走宸毓,誰就是他的敵人。
對待敵人,他一向非常殘忍,他要人死,沒有任何人可以活著離開他的面前,連眼前這個養育宸毓長大的老人也不例外。
「我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帶走宸毓那孩子,他在這里受的苦夠多了,我不能讓他再留下來。」
楊團長打算拼了老命把宸毓帶離冥王門,他要解散戲班,和宸毓搬到一個沒有能找得到的地方,重新開始他們的生活。
不管多苦,他都會撐下去,不會讓宸毓餓著、凍著。只求能讓他平靜的過完這一生,不要再有任何折磨和苦難。
「我不準,我絕對不讓你帶走宸毓,他是我的,誰也不能帶走他!」
司徒無極的眼神有些狂亂,重復著他對藍宸毓的佔有欲。
就在氣氛益顯火爆的時候,裴以靖突然出現在大廳里,告訴僵持不下的兩人一個震驚的消息——
「門主,不好了,藍宸毓不見了!」
裴以靖離開大廳後,想起藍宸毓一個人在梧桐院里沒有人陪,萬一發生什麼事,或他有什麼需要,總要有人照顧著,所以,他一轉身又回到梧桐院。
誰知道,一進到屋里,原本坐在窗旁的藍宸毓,竟然離奇的失蹤。他趕緊回大廳告訴司徒無極這件事。
「你說什麼?宸毓不見了!?這怎麼可能,快派人去找,他不會走遠的,快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司徒無極一听到這個消息,整個人變得瘋狂。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他不是失去一切行動能力了嗎?怎麼會?
老天不會在跟他開玩笑吧?先是楊團長揚言要帶走他,他正和他吵得不可開交,現在裴以靖又帶來如此驚人的消息。
幾日來的疲累,加上這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他終于體力不足,一陣暈眩,整個人就這麼倒下。
「大哥,你沒事吧?快醒醒,睜開眼楮看看我。」
裴以靖正要轉身派人去找藍宸毓,豈知司徒無極突然就這麼倒了下去。他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著急的喊著司徒無極。
「恩、澄夏,你們快來,大哥昏倒了,你們快來!」裴以靖難得失去平時的冷靜,放聲大喊,語氣里有掩不住的著急和心痛。
听到裴以靖的大喊,頓時整個主事廳里擠滿了人,隨即邵恩和管澄夏也趕到了司徒無極身邊。
「以靖,冷靜一點,先把大哥送回房間,馬上找醫生來看看。」
避澄夏立刻指派著工作,並且安慰著裴以靖。他知道以靖最尊敬大哥,難怪他會那麼激動。
「你們還看什麼,還不快去請醫生,等著挨我揍嗎?」邵恩火爆的對著門外的人大喊。
真是的,全都看呆了,還是腳底生了根?
「是,我們馬上就去請醫生。」手下們被這麼一吼,魂都回來了,馬上匆匆忙忙的各自執行任務。
「還有,派人去找藍宸毓,他不見了,大哥昏倒前交代一定要找到他。」
裴以靖恢復冷靜的交代著,剛才他竟然在手下及外人面前卸下具面。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藍宸毓不見了!?邵恩瞪大雙眼看著裴以靖。
「以靖,你說藍宸毓不見了?」管澄夏也一臉愕然的看著裴以靖。
「我說的是真的,我有必要這樣嚇大哥嗎?大哥簡直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我怎麼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裴以靖一方面是說給邵恩和管澄夏听,另一方面是想讓楊團長知道,大哥有多麼在乎藍宸毓。
「說的也是,整個冥王門最不可能說謊的就是你,要是塵焰就不一定了。」
避澄夏有感而發的說,門里少了段塵焰還真是無聊,整個冥王門安安靜靜的,一點好玩的事都沒有。
要是有他在,整個冥王門一定是熱鬧非凡,至少還可以看他捉弄邵恩那個火爆浪子,那永遠不會讓人覺得無趣的戲碼……
「好了,辦正事要緊,我們分開找宸毓,澄夏,大哥就拜托你了。」
裴以靖恢復理智,冷靜的交代著接下來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找藍宸毓吧!」管澄夏一笑,轉身往大門走。
「恩,我們趕快去找宸毓。」裴以靖說著。
地直呆站在一邊的楊團長也急切地開口︰「我也一起去找宸毓。」
「也好,一起去吧!」裴以靖知道沒辦法阻止楊團長的決定,只好順著他的意思。
于是,整個冥王門的人都動員起來,只為了尋找失蹤的藍宸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