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陶醉這麼久吧?」穆元朗拍拍她的臉蛋,要她回神。
「你剛剛說什麼?」
「你听見了,不過也別太早高興,我沒想要娶你。」
方希培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依然站著這個笑得張狂的男人,正因為他笑得太囂張,反而讓她的思路漸漸清晰。
「怎麼?我說得太白,傷了你的自尊心了?」穆元朗勾起她的下巴。
她沒好氣地揮開他的手。「所以你是有不得不的理由,需要有個人假扮你的未婚妻,而我倒楣的打破花瓶,才會榮登替死鬼寶座對吧?」
「不錯嘛,我喜歡聰明的女人。」他的手又回到她的下巴,沒想到這女人的肌膚模起來意外地柔女敕。
「你們這種豪門世家搞起內斗很恐怖的,我得考慮考慮。」
「你以為你還有得選擇嗎?」
「為了一千八百萬跳進萬丈深淵,絕對是在逞匹夫之勇,太蠢了。」
「那你什麼時候要還錢?」他直接伸手要錢。
「你錢鬼投胎的啊?」方希培嫌棄地瞥了他那只大掌一眼,這只手剛剛模她時,觸感有些粗糙,看來這少爺也不全然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草包,應該有努力賺錢才是。
「你自己看著辦吧。」穆元朗兩手抱胸斜睨著她。
「喂,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有錢人就一定要搞這種門當戶對、為錢結合的勾當呢?你們不是都快被錢淹死了,何必搬更多過來,把自己壓得離死更近一點呢?」
「這你就要去問我家那個千年老妖怪了。」
「啊?」
「我家有只千年老妖怪,我合理懷疑等我老死了,她依然身強體壯繼續在「穆氏」里耀武揚成。」
「啊?」
「我說的是我女乃女乃。」
「你……」千年老妖怪?有誰會這樣說自己的女乃女乃「在台北有場選妻宴等著我,主謀就是我女乃女乃,也許她巴不得我真的被錢壓死吧。」穆元朗眸里閃過一絲森冷。
「听起來你們的關系似乎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他才會那樣說他女乃女乃。
「怎麼會呢?雖然我是她唯一的孫子,但還有七、八個表兄弟,她還是堅持‘穆氏’的下任總裁是我,我們的關系怎麼會不好呢?」
方希培下意識地模模手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祖孫兩人關系要好,太陽肯定打西邊出來了。
「總之,我對她選的人沒興趣,你只要回去幫我擺平那場選妻宴,一千八百萬就抵銷了吧。」
「請問要怎麼擺乎?」她才不信擺得平呢「我們回去後,就宣稱我們在西班牙一見鐘情,今生今世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從此纏綿恩愛到白頭。」
「這麼愛情小說的惡心台詞都說得出口,你可以去跟我媽拜把了。」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反正愈惡心愈好,最好讓他們從惡心到死心,從此不再來糾纏我,你的任務就圓滿達成了。」
「我的任務達成後,咱們就一拍兩散嗎?」
「廢話,難不成你還想賴著我?」
「請別太自以為是,我只是想確定,你的恩愛到白頭有效期限只有幾個月,也許更短,屆時被騙的千年老……呃,你女乃女乃,肯定又會冒出另一場選妻宴,那要怎麼辦?」
「那是以後的事。」
「誰管是多久以後的事,我只想確定干不干我的事?」
穆元朗睨著她,一時間「不干她的事」居然說不出口。
「怎麼樣啦?」
「你最好求神保佑,到你走出這座城堡前,不會再損壞任何寶物。」
換句話說,她只需要搞定他一場選妻宴就行了,但這種勾心斗角的蠢事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參與呀「如何?」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她很不情願地再問。
「這個嘛……」依那老妖怪的性子,他不能打包票。
「我拒絕。」方希培一見苗頭不對,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那還錢。」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了不起你報警抓我啊。」
穆元朗沒想到她居然挺有個性的,更加覺得這角色非她莫屬了。
他揚起嘴角在她身旁坐下。
「你干嘛?」方希培下意識地往後退,背卻貼上牆壁。
「這任務是有點危險,但我們是利益共同體,我會保你全身而退的。」他的手指再次勾上她的下巴。
「真的?」她一點都不相信他。
「你會一個人來西班牙,表示你應該是個人旅行的愛好者,這樣好了,等事情擺平後,我免費資助你玩遍西班牙每個角落,時間金額不限。」他兩手撐在她的身旁,拿她的喜好誘惑著她。
方希培瞠大眼,真的假的?她就覺得真要玩遍西班牙,依她的規劃,來個十趟都未必能走透透,他真的願意讓她無上限的玩個夠只是說話就說話,他有必要靠這麼近嗎「嗯?」怕她不上鉤,穆元朗露出免錢的深情柔笑誘拐她。
「你別笑得這麼。」她的心髒卜通卜通地狂跳著,但心意多少動搖了,十趟西班牙深度之旅耶,太誘人了。
「如何?」什麼?這叫性感好不好?真是個不識貨的笨蛋。不過,這愛玩的丫頭應該上鉤了。
「喂!你怎麼這麼壞心,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絕不是個好差事,卻這樣逼人家。」她難掩怨恨地瞪著他。
「我可沒逼你。」
「我實在搞不懂,你女乃女乃應該會希望孫子幸福吧,為什麼要干涉你的婚姻呢?」
「回去你可以直接問她。」
「我向來很愛惜寶貴生命,干嘛去問這種會被毀尸滅跡的蠢問題?」這人真的很壞「如何?」他只等她的答案。
「算來你也挺可憐的,這年頭還搞這種金錢勢力聯姻,若是真娶了不愛的人,人生豈不變黑白的?」幸好她不是有錢人。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的人生色彩,答案呢?」
「你真能保我不死?」
「哈哈……」穆元朗忍不住抱肚狂笑。
方希培沒好氣的瞪著他,「干嘛啦?」
「我女乃女乃雖然是千年老妖,應該還沒把你看在眼里,想讓她賜死,你可能還不夠格。」
「我該因此而慶幸嗎?」
「哈哈……」
「我只要喬裝你的未婚妻,陪你在你的選妻宴上露露臉,被人當箭靶射,讓一票名媛淑女傷心兼死心後,任務就完成了?」
「沒錯。」
「然後一千八百萬就一筆勾銷,外帶無上限西班牙深度之旅?」
「嗯。」
「唉!」她除了同意還能怎樣呢「很好!明天我們就回台北。」
「明天?」方希培拉高嗓音。
「速戰速決你沒听過嗎?」穆元朗很高興看到她捉狂的模樣,隨即揚著笑離開。
「啊!我這次來西班牙到底是為了什麼?」她氣得捶著棉被狂叫。
棒天近中午,方希培就被塞進車里,打包回台灣了。
「為什麼辦事效率這麼高?」她所有證件居然都補齊了,看得她目瞪口呆。
「當然因為是我交代的呀!」穆元朗一臉的理所當然。
她只能恨得咬牙切齒,若機場那些航警效率也這麼好,她現在早踏上旅程,根本不必去住他家,也就不會打破那貴得嚇死人的花瓶,而扯上這件麻煩事了,有錢沒錢真差這麼多「沒幫你把證件辦好,難不成你想當偷渡客?」
「哼!」她別開臉不想再看他囂張的俊臉。
穆元朗不介意地翻看雜志。
「亞拉岡、塞維亞、巴塞隆納、安達魯西亞……唉,人家連棵橄欖樹都沒看到。」她望著車窗外,心情分外低落。
「看這邊,有一整排的橄欖樹,這樣應該比較不遺憾了吧?」穆元朗心情非常好地將她的臉轉過來,這是知道有那場選妻宴後,他感到最愉快的一天了。
「望梅止渴有什麼用?人家要真的看到模到啦。」她真想抓花他的俊臉。
「需要繞回去讓你模一下嗎?」
方希培氣得扯住他的衣襟,想揍人了。
「嗯?」他眸里閃動著愉悅光芒。
「唉!」她嘆口氣放開他,又望向窗外。「你這西班牙人不會了解的,都到馬德里了,居然連哥倫布廣場都沒去,皇宮、普拉多美術館……什麼都沒看到,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慘的事嗎?」
「請節哀順變。」他悶聲笑個不停。
方希培恨恨地回頭瞪著他,這沒血沒淚的惡人,活該讓他娶鈔票進門活活壓死他才對。
餅了一會兒,她突然又慘叫出聲。「啊——」
「又怎麼了?」
「我居然連雪利酒都沒喝到!」她抱頭哀號。
「哈哈哈……」穆元朗放聲狂笑。這場選妻宴有她在,絕對會很有趣,他開始期待了。
「把人家的西班牙假期還人啦!」踏上飛機前,不時傳來方希培的不甘慘叫。
台灣「真的太扯了,我居然又回來了。」坐在車子里,方希培的心淌著血,心情差到不行。
唉,她跟西班牙是無緣還是犯沖啊「你遲早要回來,何必太計較?」穆元朗拍了她的頭一下,這丫頭一路上要死不活的,看得他一肚子火。
「哼!」都是他害的。
「你有在工作嗎?」他好奇地問。听說她預定在西班牙停留二十天,有工作的人可以這樣嗎「廢話不然哪來的錢去玩?」
「什麼工作可以讓你去那麼久?」
「今天算久?」她沒好氣地瞪他。
「別再瞪了,是你自己要打破花瓶怪誰呀?」
「哼,我在補習班教外語,所以時間我可以自己安排。」
方希培說得輕描淡寫,可眼底寫著自信,因為口碑好,她的課向來熱門,補習班只怕她不開課,她不必擔心沒頭路。
「教英語?」
「英語、日語、西班牙語都有,另外有空時也接些翻譯。」
「這麼強,我記得你不過二十四歲不是嗎?」才看過她的證件,他還有點印象。
「小時候因為我爸工作的關系,全家在日本住了好幾年,日文底子就是那時候打下的,我大學時念的是外語,再加上每年寒暑假都出國游學,日本、美國、英國都待過,所以教補習班的課對我而言算輕松的。」
「游學要不少錢吧。」
「對呀,不過我很早就規劃好了,所以我從高中就一直在打工,告訴你喔,從大二開始,我就沒拿過家里半毛錢,全是靠自己。」這是她最自豪的地方。
「不錯嘛!」終于又瞧見她燦爛的笑臉,令穆元朗心情大好。
「可惜念書時沒待過西班牙,所以這回的烏龍行程才會讓我這麼懊惱。」
這是她第一次去西班牙,居然留下這麼糟的回憶,好慘。
「那你西語是怎麼學的?居然好到可以‘誤人子弟’了。」
「我大學副修西語,在美國時有幾位同學是西班牙人,我每天纏著他們說,久了連腔調都學得八成像。跟你說喔,我也會法語,不過離教學還有段距離。」
「真看不出來。」他眸里寫著贊賞。
「真謝謝你喔。」居然瞧不起她。
「到了。」車子開進一扇雕花大門里。
「這里就是‘穆氏’大本營?」她的考驗這麼快就來了嗎「不,這里是我家。」
「咦?有差別嗎?」
穆元朗並沒有回答就逕自開門下車了。
直到兩人踏進別墅中,幾個佣人將行李提上樓,方希培仍感到不解,每每提到他的家庭背景,周遭空氣就冷凝了些。
「穆先生,書房里點心已經準備好了。」管家見到他很開心。
「謝謝。」穆元朗露出真誠的笑容,和每個遇到的佣人打過招呼,才帶著她上樓。
方希培也跟著微笑點頭,至少他對服侍他的人很溫和,原來他的個性也不算太糟嘛「這里是我的家,這麼小的房子,我女乃女乃還不願待呢。」穆元朗在窗邊的小圓桌坐下,示意她也坐下吃點東西。
「請別說這種氣死人的話好嗎?」她睨了他一眼。
「怎麼?」
「這樣的房子絕對不算小好不好?」這間書房至少有三十坪,有人全家就擠在這樣的坪數里呢。
「我沒想氣死你,只是以‘穆氏’來說真的算小。」他再次揚起迷人的笑容,沒有夸耀,只是陳述事實。
「那你為什麼要住這里?」
「我很少來台灣,來了也不會去住她家,所以弄間自己的房子,當然不必太大,免得有人眼紅。」他半取笑著她。
「什麼你家她家的,你們不是一家人?」打從答應他後,她就感受到一股極沉重的壓力落到她身上了。
穆元朗沉默地看著窗外,時間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她吞吞口水心想自己八成踩到地雷了,才想轉開話題,他卻開口了。
「就算是,也沒人規定要住在一起吧。」他垂眸握了握拳頭,從發生那件事後,要他認同這是一家人,這輩子難了。
「也對啦,像我也沒和家人住一起。」
「為什麼?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他沒察覺自己的語氣中摻了些妒意。
「我父母退休後便移民到加拿大了,雖然沒住在一起,但我有空就會去看他們。」
他又瞧了她一會兒才說︰「我和女乃女乃感情不好,該說她單方面厭惡我,小時候每次回穆家大宅都好像乞丐似的,讓人很不爽,所以我有能力後,就自己買了這棟別墅,現在她想見我,還得看我心情高不高興。」
看著他用無所謂的神情說這些話,方希培感到濃濃的怨氣彌漫在空氣里,她下意識地揮了揮。
穆元朗正巧回頭瞧見她孩子氣的動作,不禁放聲笑出來。
「笑什麼?」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家庭真甜蜜’只存在兒歌里。」
他一臉壞笑地看著她。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是嗎?若你的母親是被人害死的,也許你就能了解了。」他冷然地看著窗外。
「你?」方希培震驚地看著他,被害死?所以那些女佣才說鬧鬼「看你臉都白了,沒想到你挺好拐的。」他回頭見她傻在當場,揚起笑容模模她的臉蛋。
「你唬我?」她火大地扯住他的手。
「不行嗎?」她的小手狠狠地掐住他的大掌,兩手間的溫度竟讓他的心意外地有些暖。
「我現在覺得答應你是件很蠢的事。」她放開他的手,心情很差地睨他一眼,不知為何,她就是信了他剛剛的話。
「喔?」
「我總覺得我正解開通往黑洞的密碼,連你自己都身陷其中,又要怎樣保我全身而退?」
「真抱歉,已經來不及了。」他只手撐頰凝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