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後──
初次見到韓希武──擁有他的男人時,陽遙韓僅覺他來去匆匆,再加上當時他腦中一片混亂,對這個其實有張好看臉的男人,沒有多大印象。
第一次見到陽遙韓時,韓希武的印象也深不了多少。當時,他正和家里鬧得不可開交,憑著他高大外表和酷酷氣質,身邊伴不曾斷過,實在沒有必要多陽遙韓一人。
不過,他向來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送伴給他程氏並非第一人,沒理由到嘴的肉不吃,加之陽遙韓生得白皙細致,味道挺不錯的。
何況提供陽遙韓生活所需,對沒有念書耐心,卻甚有理財概念的韓希武而言並非難事;重要的是,他有幢不想回家時依歸的公寓。
這幢位于市郊的公寓,若有人常居其中並打掃管理,比他久久才去一次強得多。他所沒料到的,是陽遙韓進入後,會讓那地方有『家』的感覺。
第二次見面,距離第一次見面足足相隔一個月,韓希武的家事處理得差不多,陽遙韓也約略適應在市郊獨居。
兩人的見面法實在稱不上順遂,尚算在用餐時分的七點鐘,韓希武拎著一袋他慣吃的鹵菜,和一瓶他最近很有興趣的高梁酒而來,卻發現,陽遙韓早早用完餐端坐沙發前盯著暴力新聞看。
韓希武沒按門鈴,徑自掏了鑰匙開門,就像他過往每一度前來一樣;陽遙韓像是沒察覺他的到來,仍舊安份地看著電視,連聲招呼也不打。
有點好笑的場景,兩個初初相識的人,倒像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相敬如冰。
天氣有點熱,韓希武性格好看的長發,松松地在身後結成單辮,有幾分古代大俠的味道。
沒奢望陽遙韓會幫他端碗倒菜,韓希武自動自發地將酒和鹵菜放置餐桌上,轉身拿碗和小酒杯。
碗,大概是陽遙韓最近有用過,尚稱干淨,看不到一絲灰塵;接著,他再從櫃子底翻出小酒杯,以很掙扎的目光望著酒杯。
久未使用的小酒杯上,有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但讓韓希武面部抽搐的,是黏在小酒杯上一顆很大很大的蟑螂屎。
杯子,照常理說,應該要洗……問題在于,那只是常理。
韓希武生長的家庭並不同于一般,無論是有個老爸當角頭、老媽是名校研究生的原生家庭,或是他那個在當職業婦女的阿嬤家……
在他阿嬤那個年代,職業婦女之稀少,簡直跟蛇類中的白子差不多,他家正好有一尾。
阿嬤和阿公兩個年輕時忙著上班,家里自然沒人煮飯,他母親自幼又是優等生,兼之是獨生女兒,阿公阿嬤自然希望她書念得棒就好,家事,那是什麼東西?請佣人做就好了!
後來,老爸出現在母親生命之中,從小受到『君子遠庖廚』教育的老爸,自然又是一個不會做家事的人……
在一群不會做家事的人教育下,想當然爾,韓希武不曾了解家事是什麼玩意兒。
他最大的天斌異稟就是──洗什麼破什麼,煮什麼焦什麼,心血來潮開個洗衣機洗衣服,可以洗到洗衣機、干衣機全毀如此功力,也算一種天才。
于是……
韓希武呆望手中的小酒杯,無法決定要不要拿去洗;最初他買了兩打相同的酒杯,現下僅剩這兩個存活,如果他再洗破,呵呵呵~難道要叫他就瓶喝酒嗎?
「你還沒吃晚餐嗎?」
身後忽傳來形同鬼魅般的聲音,韓希武顫了顫忙護住手中杯子,方以驚魂未未定的眸子轉向陽遙韓;充滿眸神的情緒,與其說是不耐煩,不如說是驚詫……連他也不知道他在訝異什麼。
韓希武訝見陽遙韓微彎身軀,語氣友善眸神冷冰地問道。彎著腰的體態,加上過于寬大的T恤,讓韓希武由低位置輕易看遍陽遙韓的上半身,過瘦而少有肌肉的上半身,加之不常進行戶外運動,說好听叫白皙縴細,說難听叫排骨或白斬雞,看在女子眼中不夠吸引人,但看在韓希武眼中,足使他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腦筋完全當機。
「你還沒吃嗎?」陽遙韓沒理會他的呆滯,有耐心地向問一次。
有耐心……
正確來說,應該是程沛然的離去帶走了陽遙韓某部份熱情,讓他壓根兒不會在意韓希武心在不在焉。
「嗯~」韓希武微頷首,算是表示是的。
「你介意吃剩飯嗎?鍋里應該還有一點,煮新的話,要等久一點。」陽遙韓不帶情緒地說道。
韓希武呆然搖頭。
「你要煮飯嗎?」
韓希武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似孩子般雀躍,並以萬分神奇的目光望著陽遙韓……就像初進馬戲團的孩子,而陽遙韓是擅于變戲法的魔術師。
他這輩子除了在餐廳、小吃店、面攤外,還沒看到有誰會煮飯做菜的說。
「你吃豬肝嗎?」陽遙韓望著韓希武手中的鹵菜,在腦中盤算了會,決定再炒兩盤菜。
韓希武神志全失僅能點頭,不過,基本上他不挑食。
「韭黃呢?」陽遙韓繼續問道,並從韓希武手拉將碗和小酒杯一並接過來,手腳利落地倒菜、倒酒、盛飯。
「吃。」韓希武聲音有點呆板。
一回身,陽遙韓訝見韓希武猶蹲在原處,痴痴呆呆地望著他,表情極像在看動物園明星。
「你先吃一點,我炒兩個菜,很快。」
陽遙韓沒理會韓希武的呆楞,快捷地由冰箱拿菜出來,再回身時,韓希武仍蹲在原處,平時英氣全然消逝,獨留一種看到偶像的佩服和呆滯……
「請讓讓。」陽遙韓簡潔有力地表達,希望韓希武離位的意思。
韓希武聞言如大夢初醒,連忙坐到桌上,左手端著碗、右手舉著筷,繼續呆視陽遙韓。
每年除夕,他們家的年菜皆請餐廳外包,或直接在餐廳吃;若不是世上有濾水器、開飲機和自動制冰機,或許他們家連水都會以包裝水代替。
韓希武有生以來最大的功跡,不是洗什麼總會破什麼,更不是他兩度火燒廚房,而是……他這個平日玩弄蝴蝶刀絕無問題的人物,在將西瓜去皮切塊時,竟然連自己的手指一並切下去,血染黃西瓜不說,在急診時,可憐兮兮地縫了六針。
從此以後,家事那玩意兒跟他絕對沒有任何緣份。
包加年長,韓希武身邊朋友增加不少,他長相酷帥、身材姣好兼之口袋有錢,身邊的男人從沒斷過,可惜,沒有一個會做家事……
這件事,想來就透著怪異,他從不是專一的人,身邊隨時都有三四個人來去,一年換十幾個人不是難事,竟然沒人會做家事!
呃!真令人不知該說什麼。
「你喜歡吃清淡點或口味重些?」陽遙韓忙著洗菜、切菜,沒注意韓希武的情況,頭也不回地問道。
「重!」韓希武以一般人的味覺為考量答道。
他從小外食,近幾年來酒喝得多,下酒菜口味多偏重,久而久之他口味已重到一般朋友皆會規勸的程度。
「哦~」陽遙韓點點頭,手上的鹽很快樂地給它灑下去,身後看他看到呆的韓希武,此時此刻,完完全全不曉得陽遙韓的口味重,不是一般重法。
「你今天要在這里睡嗎?」再度說話時,陽遙韓順手送上一盤韭黃炒豬肝,菜色油亮,豬肝看起來也很新鮮,怎麼看怎麼好吃的樣子……但只有看起來!
「嗯~可能吧!」韓希武有口無心地應答著。
他的意志全放在菜上面,當萬分欣喜地伸筷,夾了滿滿一筷送入口中,哇!現炒的家常菜耶……
耶!?什麼味道!
「哦~」陽遙韓淺淺地嘆了一聲,似在悲嘆自身隨風起舞的命,他搖搖頭,不去多想,將翡翠明蝦送上桌,跟著坐進韓希武身旁。
不消多時,陽遙韓便發覺韓希武表情非常復雜,用力扒完四分之一碗飯後,韓希武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瞪著色香俱全味可怕的菜,沒有勇氣再下筷。
「東西有問題嗎?」陽遙韓平板地問著,韓希武則用力點頭,表示問題大著咧。
「你說你口味重。」陽遙韓短短數個字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煮飯不是他的興趣,會學習並做得又快又好,只是因為他知道他終需獨立生活,物質上不能相提並論他能夠接受,將來的住所或許狹窄、地點差、租金高,他全都有心理準備,但連每日生存必需的食物都差,就不是他能接受的了。
韓希武以超級無奈的眼神望著陽遙韓,想破口大罵又覺得萬分無力,嗚~為什麼看起來好好吃的菜,吃下去卻是這種味道,他懷疑、他真的很懷疑,陽遙韓是不是把鹽巴整包打翻才能咸成醬子。
「這盤是口味比較淡。」陽遙韓指指翡翠蝦仁,面部肌肉仍維持一貫平靜。
韓希武如逢大赧地連忙伸筷品嘗……唔!一入口蒜香四溢,好吃!
吃著好吃東西,韓希武望向陽遙韓的眸子,不知明地泛起霧氣,不知,是否為了他未曾品嘗過的家庭感……當然,他那時猶未知曉,給他家庭感的陽遙韓,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叫『家』。
「原來你口味比較淡。」陽遙韓淺淺一陣嘆息,似乎不太高興今後要多做一個人的飯,又有種拿人手軟的無奈。
韓希武沒理會陽遙韓話中涵意,僅是一個勁地猛吃猛挾,嗚~人間美味啊!他吃過多少大飯店、名餐館,都沒有這盤好吃,好好吃哦~蝦仁鮮脆、蘆荀脆且甜、鹽份恰到好處、蒜味更添食欲。棒呆了!
「要不要再炒個菜?」陽遙韓有禮問道。
韓希武望望桌上的菜,再瞧瞧陽遙韓,覺得肚子好餓,心情好差啊~嗚~別再問他了,讓他好好吃完飯吧!
韓希武以行動代替響應,一個勁地低頭耙飯、吃菜。
陽遙韓也沒再詢問,看過韓希武似數日沒吃飯的吃樣,他已知答案為何;稍坐之後,陽遙韓再度起身煮上一杯米,並炒了盤菜、弄了道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