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路容德,早在被命名的最初,他這一輩子便注定得冠上路這個姓。
他是路家的長孫,雖然是第二房所生的長生的長男,但因為祖父不在意長房、二房的排行。他這個最初出生的人,就成了人口中最有價值的大少爺。
尤其在他三歲時,無意間被現發有過人的智力後,他更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焦點,每個孫子輩都會被教導向他看齊。
就因為他聰明,未滿六歲就被送入小學就讀。十一歲就跳級念國中,十三歲時又跳級念高中。如今,他十四歲,雖然才高二,卻已是準考生,無心繼承家業的他,背著所有人,打算進入自己感興趣的理工科系。
是的,他是名震全國的天才少年,一個智商高達二五三的怪物。
司機離去後,路容德獨自撐著傘漫步在滂沱大雨中。
路家有項不成文的規定,只要上了高中,就能在市區任挑一幢房子獨自居住。路容德上高中時雖然才十三歲,卻在力爭和冷語中,得到了搬離路家主宅的權利。
這幢位在市區的公寓,足足有六十坪的空間,對一般人來說,這算是非常大了。卻是當初他在挑房子時,里面最小的一間。
討厭過大無用的空間,他寧可屋子小一點,然後打通成開放空間,對一般人來說,這樣才能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
腦中還盤旋著方才看的幾個宇宙假說,他的目光卻鎖在街角的一個身影上。
小小的遮雨板下,一具縴小的身體以怪異的姿勢站著,似在保護著懷中之物,卻又什麼都保護不好,明顯的可以看出他懷中之物也被雨水淋濕了。
輕瞥了眼,他本想就這樣離開,背袋中的大哥大卻響了起來,他不用接听也知道打來的人是誰,一定是他那對緊迫盯人的父母。
袋中的電話聲在響了幾響後,最後終于放棄地恢復平靜。
打從知道他有著超高的智商後,他們巴不得每分每秒都盯著他,連他每節上什麼課,到內褲的色,他們都要管。說好听是關心,說穿了不過是希望他能幫他們爭到路氏企業這塊大餅,借著他超高的智力,成為路家第三代的正牌繼承人。
不要讓我們失望……這是他們最常講的話,尤其是在他帶回滿分成績單時。
忽地,看著街角的身影,一個奇異的念頭快速地閃入他腦海。或許這樣做,會讓他們再也不把他掌控在手。
‘要不要來我家’
稚齡少年抬起頭來,露出無神的眸。
***************************
將泥人兒帶回家後,路容德找了幾件棉質的衣服,直接將男孩丟入浴室。
不一會兒,一個小巧可人的娃兒包裹在過大衣物中,帶著絕美的天真無邪,出現在路容德面前。
路容德听到他從浴室出來的聲音,才將頭由歷史總表中
起。
‘你叫什麼名字’路容德沒有刻意軟化語氣,出口的聲音就如往常一樣冰冷。
少年听見他的話後,甜甜地笑了起來,說出兩個可愛的同音字,像是‘雲雲’
‘哪有男孩子叫雲雲的。’他皺起眉輕蔑地說道。
‘我就叫昀昀。’男孩堅持地說著,還由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帶著倔強的表情把那張小小的證明文件遞給路容德。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雲昀。
‘你白痴啊!這個字念帝,與皇帝的帝同音,雲昀,你知不知道’他大笑一聲,將身份證扔回雲昀身上。
‘昀昀。’雲昀仍堅持他就叫昀昀。
‘沒知識。’路容德冷罵了聲。
盡避他這樣說,但是雲昀卻一直堅持要他叫他昀昀,如果不這樣叫,他什麼也不回答。
路容德輸給他的堅持,只好依著他甜甜的童音,叫他昀昀。
第一個字是軟軟的第三聲,第二個字又是高揚的第二聲。
念起來有點像允雲,像是允諾了他什麼似的。
***************************
路容德離去後,沒有上學的雲昀,就一人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間中。
他緊緊地抱著輕暖的羽毛被,失措地坐在音響前。他知道這個東西會發出一種包裹身體的顫動,他兒時常常听著它入眠,但卻不知道要怎麼打開音響。
任意地按下數個按鍵,音響中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音……令雲昀著實嚇了一大跳。
想听到樂音,卻變成這個樣子……他又胡亂按了數下,終于,音響中流瀉出柔和的提琴聲。
他甜甜一笑,抱緊了羽被,將音量開到最大,然後沉沉地躲入夢中。
那種靜謐的感覺,讓他覺得好安心、好安心,就像回到母親的懷中,他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就算世界塌下來,也有別人頂著。輕輕地綻開笑容,雲昀笑得溫柔。
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路容德回到家,就被客廳里震天價響的音樂聲給惹惱,而雲昀卻睡得香甜。
‘起來。’路容德不悅地踢了雲昀一腳,並將音樂關起來。
看著雲昀睡得香甜的面容,路容德心底就是一陣不快。
忽然受到攻擊,雲昀瞬間跳了起來,縮起身子蜷在角落里,抓著唯一的被子作保護。
‘少動我的東西。’路容德仍是一貫的冷然,狠瞪著怯懦的雲昀。
‘對……對不起。’雲昀小小聲地回答,小小的手緊抓著被角,懼怕得全身直發抖。
‘要吃什麼’路容德似乎無意繼續講下去,以平常的語調問道。
雲昀沒有回答,只是怯憐憐地看著路容德。
‘要吃什麼,我叫外賣。’說著,他將一疊外賣單扔給雲昀。
不擅廚藝的路容德,不想回大宅又不想出門,大部分時間都是叫外賣充饑。
‘我想吃肯德基……’雲昀說得很小聲,生怕路容德會罵他。
路容德雖然怔了下,卻什麼都沒說,逕自將外套穿上。
‘一桶夠不夠’路容德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中,有著深深的排拒和冷漠,雖然他的行為讓雲昀笑得高興,但是他的神態卻讓雲昀留下深刻的印象。
‘嗯!’雲昀怯懦地點頭應道,雖然很高興終于有人可以讓他吃到炸雞,但……他看得出來,路容德並不喜歡他。‘一起去,順便幫你買衣服。’
‘可以嗎’雲昀又驚又喜地跳了起來,猶拉著被單的手微微顫抖著。
路容德沒再理他,逕自坐在沙發上,等他整理好衣服外出。
後來的日子里,對于雲昀的事,容德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但是那天回家時,那個趴在音響前,睡得香甜的身影,今他怎麼也忘不去。
那時只覺得討厭,誰知道這會成為他對雲昀少有的幾個回憶之一。
***************************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和雲昀分離後,他和雲昀的事他都忘了,只是依稀記得一些瑣事。
但初次抱住雲昀的那一夜,他卻是記憶清晰。閉上眸子,那些畫面仿佛還能像放映機般,將那些片段一幕幕播放。
而在他懷中的雲昀,永遠是含著淚光的可憐模樣。
路容德還記那天晚上,在所有應做的事都提早結束後,他面無表情地將雲昀喚到房間。
雲昀用無辜的大眼看著他,不明白他那冷漠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
而路容德卻冷不防地用力一推,硬將雲昀縴弱的身軀壓在床上。
雲昀雖然驚詫,卻沒有反抗地任由路容德褪去他的衣服。
他不敢亦不想反抗,因為他喜歡容德,可以容忍他對他做出任何事,就算是不應該的他也不想反抗。
‘知道要怎麼做嗎’路容德以一貫冷冽目光,逼視泫然欲泣的雲昀。
‘我不知道。’雲昀應得細聲,有幾分難過路容德這樣問他。
路容德不再接腔,強硬地將雲昀翻轉過身,用蠻力捧起雲昀的腰,逼他為高臀部,並張大雙腿。
被迫趴成這個姿勢,雲昀只能無措地咬牙,他仍是抑制不住地叫出聲。
‘不用這個會痛。’路容德的聲調依然是無情的,但傾倒嬰兒油的動作卻溫柔了些。
路容德將手指用力地插入他的密穴中,另一手則按住雲昀的雙丘,不讓他有反抗的機會。
雲昀難掩狼狽地叫了出聲,轉身就想逃跑。
‘不要……放開我。’他用力地掙扎著,臀部卻被路容德像打孩子般,用力地拍打了數下。
‘安靜。’路容德沉聲道。他將雲昀推回床上,並將自己身上的衣物除去,露出長年鍛煉出的肌肉和之源。
他粗暴地壓住雲昀,柔軟的地方受到攻擊,雲昀承受不住地哭了出來,卻沒有反抗的勇氣,只能抓著軟枕發出無助的啜泣聲。
‘別哭了。’路容德似乎很在意雲昀的落淚,他停下動作,將雲昀翻轉過身,抱在懷中輕柔地拍撫著。
‘你總要習慣的,不然我帶你回來做什麼你除了能做這個外,還會什麼’他的動作是輕柔的,口中卻道出無情的話語。
听了他的話,雲昀在他懷中僵直著身子,他的價值就只有這個……就只有這樣子……路容德帶他回來不是因為有一點點喜歡他,就只是為了這個。
忍住欲泣的沖動,雲昀咬著唇瓣再度展開身軀任由路容德對他為所欲。認命地接受這個事實他在路容德眼中就只有這樣的價值。
雲昀靠坐在路容德懷中,被他一上一下地舉起又落下,上半身卻盡量傾向路客德,听著他胸膛的心跳聲,感受到一種未曾有過的心安。
就像他抱著羽毛被,將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時一般,只是此刻似乎多了些什麼,比樂音更能讓他安心,就像……容德是愛他的,容德會珍惜他,他不會再被背叛一樣。
體內的熱度一直燃燒到體外,兩人結合的地方在熱度和安心感之下,雲昀不再感到最初的痛楚。
一股甜膩膩的安適感,包裹住雲昀的身體,他卻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仿佛在這里,他一切的苦難都已結束,剩下的只有幸福。
忽地,一股熱流沖入他的體內,還來不及抗拒這股異樣的感覺,路容德便迅速將他推離身邊,逕自轉過身以為自己擦拭身體。
路容德的突然離開,讓雲昀由昏沉中清醒過來。
約略地清理完後,路容德抓起地上的衣物,看也不看被他扔在床上的雲昀就往浴室走去。
步伐方才踏出,他的手臂忽地被一只小手抓住,路容德厭惡地甩開他。狠狠地瞪了眼怔然的雲昀,隨即便走進浴室砰的一聲把浴室門關上。
對他而言,和雲昀發生關系,只是計劃的一部分。否則那個純男性的身體,他踫都不會想踫一下。
而呆坐在床上的雲昀,只能愕然地看著那個絕情的背影,才剛得到的溫暖安適,此刻卻如潮水退去,四周只剩一片空冷。
他冷得直發抖,抱緊了被褥,淚水又再度氾濫成災。
哭著哭著,不知過了多久,路容德忽然走出浴室將他抱入浴室,輕柔的動作著但表情仍是一徑的冷酷,似乎幫他清理身體,也只是他的計劃之一,是不帶任何情感的。
路容德幫他擦干身體,也換了新床單後,雲昀寸縷未著地被包在棉被中。但片刻前的溫暖安適,卻消失無蹤。
被放在路容德伸手可及的距離,雲昀听著自己平靜下來的心跳聲,聞著身上和路容德相同的淡淡香皂味。不知為何,他卻好想哭泣,雖然他還在他懷中,卻不再是方才的緊密貼合。
哭紅了的眼,又再度涌出淚,在他入睡之前淚都不曾停過,他的悲傷只有在夢中才能稍稍得到安撫。
只是,他們倆完全沒料列,能再度這樣緊緊擁抱在一起,竟是那麼多年以後的事。
***************************
‘雖然貴了點,但還有附通行證能到慶功宴,也算值得了。’坐在車中路容德身邊的另一個留學生,興奮地說著。
‘听說還會有很多名家會到場,還有一些有名的明星……’
听著耳邊的嘈雜聲,路容德卻百般無聊地看向窗外。
這是看到那幅海報的一星期後,路容德透過朋友向黃牛買了一張演奏會入場券。又多花了一筆錢,買了一張後台通行證,據說還能到演奏會後的慶功宴上。
法雅……這是那張支票上書寫的名字,卻不屬于任何一個他認識的人。可是那個眼神、那個感覺,卻不折不扣是他知道的昀昀,那個曾在他懷中嬌羞的昀昀。
找到位置後,他扔下朋友,一人獨自走向後台。那個人……在里而吧!
不知為何,打從听了那句話後,他一直惦著那個人。仿佛欠了他什麼,急著要還清他。
大概是因為他旁若無人的態度,又或許是其他的因素,路容德沒受到什麼攔阻,就來到法雅的休息室中。
令人意外的,休息室內除了法雅沒有其他人。
他趴在化妝鏡前,像是累了,又像是安靜入眠的小貓兒。
路容德沒有出聲,表情卻不復方才冷淡,眼神里帶著一點點地歉然和憐惜,他……不再是當年單純天真的孩子了。
‘後台不是閑人可以進入的。’一晃眼,法雅已抬起頭來,笑著由鏡中望著他。
那般堅定帶著點挑釁的眼神,不像那個可人的昀昀,而是……而是法雅,一個名滿古典樂界的男子。
有了這層認知,路容德微微怔了下,什麼也說不出來。
‘給你。’法雅快速轉過身,將一束包裝精美的花扔到他手中。
‘為什麼’路容德嚴肅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沒什麼,慶祝我成功罷了。’
法雅偏過頭去,臉上還掛著一抹邪氣的笑。心中有一股希冀路容德給予他什麼卻又不想得到的矛盾。
‘昀昀……’
看著法雅臉上淡漠的表情,路容德微微一怔,不自覺地喚出他的小名。
法雅卻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繼而漾開淺淺而嘲諷的笑。‘我像你認識的某人嗎你未免太失禮了吧’
路容德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地揚起一抹苦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這個人已不再是昀昀了,他是法雅,沒有路容德也活得好好的小提琴家,當年的事,只有他還記著,而雲昀已經變成法雅。
‘我要上台了,你該回座了吧!’法雅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路容德無奈地扯開嘴角笑了笑,轉身走出後台。他沒有心情回座,而是直接走出音樂會場,率性地坐在外面的廣場上,等待演奏的開始。
不一會兒,一陣如低吟般的樂聲優雅地由里面傳出來,像足了哭泣的聲音。
那琴音就像哭泣一般那麼孤獨、那麼寂寞……哭泣……在他用那般冷淡的態度將他趕走之後,他所演奏的琴音里卻在流淚,為什麼他還是昀昀嗎
或許,這只是路容德的錯覺吧!
他和雲昀之間畢竟已經錯過了。
永遠地,在最初的最初里。
閉上雙眸,路容德不能承受地奔入夜色里。
欠了雲昀的,再也沒機會還了吧!
那人已經不需要了。不需要他了……***************************
雖然逃過了音樂會,但路容德仍是被朋友硬叫到慶功宴中。
宴會是在一家名飯店附設的酒吧中舉行,說是酒吧卻十分大。為了配合古典氣息,會場還妝點了不少鮮麗花朵和古董家具。
這樣的宴會,路容德早在台灣時便參加得厭煩了,即使知道他會出現,路容德仍是掩不住煩躁。
罷剛在後台發生的事,他仍記憶深刻,但此時他卻仍盼望能見到雲昀,他欠雲昀的,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哇!你看……’友人驚奇地直喊,念著一個個他沒有興趣的名字。
‘怎麼沒有看到法雅’在走遍了全場也找不到法雅的情況下,路容德只好出聲問道。
‘大概正和那個人在後台撒嬌吧!’友人不在意地答道,提到法雅仍是一臉輕蔑。
聞言,路容德垂下眼瞼,這樣也說不出。心底微微地有分失落,他明白是什麼,卻又似乎不是那麼明白……他也很明白,所謂的‘撒嬌’約莫是指性行為。想到那張對他冷漠以對的臉,可能在另一個人面前笑開媚然,他的失落感更深了。
當路容德再回神時,他已走離會場中央,呆愣地端著白酒,靠在牆上試著將自己的存在抹去。
他呆呆地看著會場里的人群,最終仍是受不了地走入陽台中。
他還是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他並不愛雲昀,對他只有歉疚罷了。那麼這股失落從何而來,為何攪亂他心湖深處的平靜
明明是,明明是……不愛啊!
***************************
八月的夜里,空氣中仍帶著厭人的熱度,雖然已不復白天的高溫,但仍不是宜人的舒爽。
路容德重重地吁了口氣,有些煩悶地皺起眉頭。端起手中的白酒,用力地飲了口。淡淡的酒精味立刻充滿整個口腔,讓他有一種熟悉的安心感。
他的視線越過杯緣,看到那對在圍欄邊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那道熟悉的縴影,雙腳大開地坐在圍欄上,緊緊地纏著猛烈攻擊他的壯碩男子。
‘嗯……嗯……啊……’法雅似乎想忍住申吟聲,卻仍受不了地叫了出來。
同樣抱過那個身體的路容德,雖然清楚他們在做什麼,只是……他絕不會平靜以對,尤其那個人是雲昀。
他怔然地看著他們,努力壓抑住胃中的翻攪。
而法雅似乎注意到他,以清醒的眸光看著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仿佛他仍是當年的昀昀,但那偶爾浮現的冷漠又在在印證著他是他不熟悉的法雅。
路容德怔怔地嘆息,想舉步上前阻止卻又不知自己有什麼立場。
他和他之間,又豈止是這數步的距離。他們隔著的是挽不回的光陰,和永恆的傷楚。
想著,路容德忽地鼻子一酸,一轉身又隱入宴會的人群中。這里沒有人認得他,也沒有人在意他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