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皓和徐妍雅結婚兩個月了,可是陳昱希沒從呂子皓的臉上看到得以報復的快意,相反的,他覺得呂子皓陷入了兩難。
他知道呂子皓無法原諒徐妍雅曾經造成的傷害,但又對她舊情難忘,所以呂子皓嘴上說要報復她,可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他每次心軟時,用惡毒的言語羞辱她,長久下來,呂子皓比她更不開心。
而他自己從沒原諒過曾經的朋友徐妍雅,更不想太快相信她留在呂子皓身邊,是真的甘願彌補呂子皓,而不是為了那一千萬的交易。
今天一早,呂子皓整個人散發的氛圍就顯得很陰郁,他偷偷提醒自己一定要繃緊神經,最好別招惹他,也暗自想著他會這麼古怪,大概又跟徐妍雅有什麼關系。
而且更反常的是,一向謹慎的呂子皓,居然忘了帶一份重要的文件,于是陳昱希被派來別墅拿那份資料。
因為馬上要走,所以他沒把車停進車庫,只是停在大門前便走進別墅里。
在接近別墅的時候,他看見徐妍雅坐在客廳落地窗外檐廊的日光躺椅上,以草帽蓋著臉,做著日光浴,他不禁冷冷一笑,這女人還真懂得享受啊!
他上樓到書房里拿了呂子皓要的資料袋後,就要準備離開,並沒打算和徐妍雅打交道。
就在此時,他听見她以輕柔的嗓音唱著一首歌謠,他記得,那是她最喜歡哼的曲子,哼,她倒是無縫接軌的當著她的貴婦,難道她忘了自己說過要彌補呂子皓嗎?就他這個旁觀者看來,他壓根不覺得呂子皓被彌補了,他的情緒反而變得時陰時晴,反復無常。
陳昱希越想越不滿,走上前,冷冷的道︰「你的生活過得很愜意啊!」
突然听見人聲,徐妍雅嚇得馬上拿下草帽,彈坐起身,一看是他,這才恢復鎮定,有些僵硬的朝他勾了勾嘴角。
陳昱希這才看見她的額頭貼著一塊紗布,而她的雙頰,還留有淚痕,原來她不是開心的在哼歌,而是因為難過,他嘆了口氣後坐到她身邊,將雙腿伸出檐廊,放在外頭的草地上。「住在這里,你開心嗎?」
徐妍雅搖了搖頭。
「你明知道不會開心,為什麼當初要答應Boss的協議?」
「我想彌補他。」
「不管你有沒有回到他的生命里,當初你造成的傷害,都無法抹滅了。」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她只是太想念他、太愛他,一得知她能陪在他身邊、有機會彌補他,她甘願當撲火的飛蛾。
「你的額頭為什麼會受傷?」可別告訴他是呂子皓打的,動用暴力虐妻也太過分了啊!
「早上我幫子皓做完早餐,在收東西進流理台上頭的櫥櫃時,因為身高不夠高,東西掉下來砸傷的。」
原來是這樣,幸好不是家暴,但陳昱希又有疑問了,「那你哭什麼?是因為傷口很痛嗎?」
「因為子皓叫我別做家事了,他說他習慣在公司附近買早餐,叫我以後別替他準備了,還說他買下我,是要為孩子找一個母親,不是一個做家事的女佣。」
「這不是事實嗎,有什麼好哭的?」
「他不準我出去找工作,現在又叫我不能做家事,那我就真的只是一只被關在籠里的金絲雀,有翅膀卻不能飛,我來是想彌補他、希望真的能幫上他,而不是當他豢養的寵物……」
陳昱希陷入沉思,呂子皓嘴里說的盡是惡毒言語,可為什麼做的……好像反而是想把徐妍雅給緊緊抓在身邊一樣?
「你不要怪Boss,你帶給他的傷害真的太深太深了。」
「我知道,他受傷害的表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們相識後不久,就是她的生日,呂子皓用五百張他們的照片,為她制作了一張她的蒙太奇相片,還配上精美的畫框,細心的包裝好送給她。
而她最後一次見他,便是帶著賴哲維到呂子皓的租屋處,把那張相片還給他,說那相片太大、太佔空間,而且里頭的小照片有許多是他,那相片不該存在在她與賴哲維的婚姻中,那時陳昱希也在場,指責她的無情,兩人從此絕交。
而她也如了願,徹底的傷害了呂子皓,從那之後,呂子皓果然真的死了心,再也沒有試圖找她了。
陳昱希也想到了當時的事,對她的怨,仍存在于他心中。「你後悔了?」
徐妍雅搖了搖頭,既是她的選擇,她不會後悔。「我那時一定得趕走他,錯的是我用錯了方法,只是時至今日,我還是不知道如果回到當初,我能用什麼方法趕走他。」
「趕走!跋走!你滿口說的都是要趕走他,你那時不愛他嗎?」
「我愛啊!很愛很愛啊!」
他無法認同她的說法,如果她口中的愛是真的,那財富的吸引力更大,大到讓她放棄所愛。「現在呢?因為他有錢,你又愛上他了?」
「不是的,我從他沒有錢時就很愛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那你對他說過嗎?」
「我沒有資格……」
陳昱希不知道她當初為什麼執意要離開呂子皓,但她若真的這麼愛呂子皓,而呂子皓的所做所為也是真心心疼她,不如他說得那麼冷酷絕情,或許他們之間該再擁有一次機會。
雖然他很擔心,這個機會並不一定帶來好結局。
「徐妍雅,當初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看不慣你對Boss做的事。我早在發現原來賴哲維追求你很久時,就勸過你要盡快斷了賴哲維的念頭,你還記得你那時候是怎麼告訴我的嗎?你說︰‘我愛的人叫做呂子皓,不叫賴哲維,我永遠不會變心!’結果呢?你不但騙了Boss的感情,也毀了我對你的信任,現在,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再傷害Boss?你知不知道,他不只是我的Boss,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是真的很想彌補,可是我也受不了他這樣困住我,我也會怨……」
「以你現在的處境,抱怨可是種奢侈,在我看來,他對你不是折磨,是保護。」
「他……保護我?」徐妍雅難以置信的微微瞠大雙眼。
「你不要以你的感覺下定論,試著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說說,他這樣不像是心疼你才不讓你做家事嗎?不像是心疼你當職業婦女嗎?他明明養得起你,能給你好日子過,他只想把你像名媛貴婦一樣好好的保護著。」
「他是嗎?」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真希望我猜錯了。」
徐妍雅無奈的低嘆,「你還真是不吝于表現對我的厭惡啊!」
陳昱希冷冷的瞅著她。「你看見的只是你甩了子皓之後,他在你面前顯露出的傷心,但你沒看見他收下你退還的那幅蒙太奇相片,下定決定再也不去找你之後,他真正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怎麼了?」
「我記得當時有整整三天沒有他的消息,我很擔心,直接找到他的租屋處,那時我真的很慶幸我有他家的備用鑰匙,一進門,我就看見他坐在陽台邊,雙眼盯著倚著牆擺著的那幅蒙太奇相片,那天下著大雨,雨水灑進了陽台,打進只關上紗窗的落地窗里,他半個身體都濕了,可是他像是個沒有靈魂的人偶,一動也不動,直到我開口喊他。
「他抬起眼,看著那幅蒙太奇相片里你的笑容問我,你是不是笑得很美,只可惜,這個笑容不屬于他了,我實在看不下去,硬是把他扯進屋里,拿大浴巾蓋住他,這才發覺他全身冰冷,我焦急的用力搖晃他的肩膀,不斷問他怎麼了,搖到我都要以為他是睜著眼昏倒了,他才自嘲的說,他忘不了你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一次又一次自虐的回想著。」
徐妍雅想起了自己的殘忍,那時她純粹是急了,因為呂子皓拉著她的手,用寬容的笑意看著她,說她一定是有苦衷才跟他分手的,說她是為了讓他徹底忘了她、重新開始,才故意這麼決絕,他說他了解她,她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當時她非得嫁給賴哲維不可,也因為被呂子皓說得心虛,更擔心若他知道她是為了債務不得已才嫁給賴哲維,他會自責,更不會對他們的感情死心,所以她只好殘忍的說出那句話——
你不配跟我在一起,窮酸的你只配在你窮酸的窩里,發霉腐爛。
想到這里,徐妍雅傷心的掩面哭泣,哽咽的道︰「我不知道他會這樣,我原以為分手後他雖然會傷心一陣子,但終究會死心,卻沒想到他三番兩次來找我,逼得我只好用越來越殘忍的言語逼走他,我真的沒想到竟會傷他那麼深……」
「所以,如果你是真的還深愛著他,而不是因為他的錢,你一定要告訴他你的真心,也許他不會馬上相信,但你要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告訴他,不要因為他的殘忍而恨他,總有一天,他那顆冰封十年的心會慢慢融化,或許你們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徐妍雅放下雙手,張著淚眼瞅著他,不確定的問︰「我跟他還能擁有未來嗎?」
「老實說,我希望他忘了你,另外找一個好對象,可是當他一知道你被趕出賴家之後,他還是立刻找上了你,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要報復,但若不是對你還有愛,怎麼會有恨?」
「他愛我嗎?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現在的他對你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但既然你堅持要彌補,就把欠了他十年的愛還給他吧,我言盡于此,一切就看你了,如果你做不到,別管什麼協議了,趁他不在的時候逃得遠遠的,Boss有過之前的經驗,這一次要是你離開了,他也能比較快重新開始,而你也再別讓他知道任何關于你的消息。」說完,陳昱希起身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徐妍雅不免有些恍神,他給她的是最後忠告,她知道,且在听了他方才說的話後,她更是深深自責,亦下定了決心。
呂子皓這輩子都無法擺月兌她了,協議是生完孩子她就得走,是嗎?他現在沒打算讓她懷孕,但就算有一天他決定要讓她懷孕,換她不要了,她要留在他身邊,彌補他、讓他相信她愛他,在他相信之前,她不會懷他的孩子,她要纏住他。
陳昱希說的對,她要把欠他十年的愛還給他,也要把自己忍痛放下十年的愛給找回來。
呂子皓早上才跟徐妍雅吵了架,連要加班不回家吃晚飯也是用LINE告知她,可下班之前和陳昱希的對話,讓他改變了決定,還不禁加快開車回家的速度。
「如果你回家看到你的妻子跑了,不用意外,是我逼走她的。」陳昱希冷冷的說。
乍听之下,呂子皓只感到憤怒,但很快的他便冷靜下來,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讓你浪費了一千萬,總好過再次看你傷心失意消沉得好。」
他听了無法責怪陳昱希,只能立刻回家,同時撥打著沒人響應的電話。
當他在車子駛近別墅時沒有見到里頭透出燈光,他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現在還不到就寢的時間,沒有燈光就代表她不在別墅里吧?她口口聲聲說要彌補他,可是陳昱希不過幾句話,就逼走了她嗎?
不!他不答應!他知道她父母健在,還有個弟弟,她逃不了的,她膽敢離開他,他絕對會用盡手段將她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