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歐諾低聲淺唱,動人的歌聲在室內繚繞,樂謠在自助餐桌旁吃著水果沙拉,心里忽然有種酸酸的感覺。
她第一次覺得明星也不是外表上那樣光鮮的,只因為他們的工作,是取悅觀眾。
歐諾一定不是很想讓她看到他無奈的一面,可是今天他仍然帶她來了,他在讓她一點點地介入他的生命,好的與不好的,光鮮明亮的與不願示人的。
「樂小姐。」穿著深黑色西服,頭發一絲不敬地梳在腦後的男人微微躬身,讓樂謠想起十七世界貴族的管家,樂謠無措之下竟然還能做出曲膝的姿勢,她自己都很佩服她的反射的應變能力。
「我家老爺想見見你。」男人不卑不亢地說。
「你家老爺。」樂謠眼中泛著迷惑,心卻漸漸地沉了。
懊怎樣說呢?
這一次來到這里,她想要達成的兩件事,一件是和歐諾在一起,另一件是見到她一直想要見的那個人。
會不會有些太順利了?
這種順利比什麼都做不到更讓她不安,因為她不知道這些變化會帶給她什麼。
「這邊請。」男人微微側身,為樂謠帶路。
樂謠放在手中的水晶托盤,跟上去。
那個男人年近五十,兩鬢斑白,眉目深刻,眼角的皺紋也不能使他的表情柔和一點,反而多了冷肅。
這是她的生父。
「樂小姐。」
樂謠點頭,「陳先生。」
陳先生眸中一抹了然的冷意,樂謠的反應讓他明白,他們的關系不用他再多加解釋,「她讓你來的?」
樂謠搖頭,「怎麼可能?」她的母親倔強驕傲如斯,她說要到本市來,她母親都差點打斷她的腿,要不是有爸爸在旁邊安撫,也不知怎樣勸說的,便同意讓她來「游玩」兩個月。
見陳先生如鷹一樣的眼神看著她,樂謠頓生了反感,她的生父看到她,首先有的不是驚喜,而是防備,是探尋,那赤果果的眼神似要將她的內心解剝。
樂謠以同樣冷肅的眼神對看過去。
陳先生臉上忽然多了抹柔和的笑意,「你和她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看到你,我還以為是二十年前的她,可是我都老了,她怎麼還會像以前一樣呢?」
緬懷過後,陳先生含笑看著樂謠,「你是我的女兒。」只這樣一份不羈的氣魄與表情,他便可以認定,她身上流著他的血液。
室內壓抑的氣氛龜裂開,陳先生笑起來的時候,又有點像一個慈愛的人。
原來他剛剛只是在試探她。
樂謠臉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個怎樣的人。」她如實坦白,又說︰「我媽媽並不知道我知道我現在的爸爸並不是我的生父,」這個句子真拗口,「我馬上要去法國留學了,所以想來看看你是個怎樣的人。」
陳先生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坐。」
樂謠坐下來,雙手拿著酒杯轉著圈。
「你現在看到了,有沒有很失望?」
樂謠笑了笑,「沒有,我覺得挺好的。」
「哪里好?」陳先生喝了口酒,像朋友一樣和樂謠聊著天。
樂謠漆黑的眼眸轉了轉,「這個也說不清楚啊,就覺得應該還不錯,而且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我希望留下你好的一面。」
「嗯?」陳先生看了她一眼。
樂謠覺得腦子有些糊了,「我就是來看看你。」
只是來看看,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她是這個意思嗎?
「為什麼?」陳先生問,以他現在的權勢金錢,多的是人想方設法地來和他攀關系,而眼前這個女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液,卻只是想單純地看看他是怎樣的人嗎?
「因為我覺得現在就很好了啊!我爸爸對我和我媽媽都很好,我還有個弟弟,今年該參加高考了,我們一家都很好。」樂謠又說了一次,「我就是來看看你。」
「你到哪里去了?」剛回到大廳,樂謠就被歐諾一把抓住。
樂謠笑嘻嘻地雙手抱住歐諾的手臂,「諾,你讓我掐一下好了,我是不是在做夢?」她看到了她的生父,他那樣偉大,那樣矜貴;她現在還抱著她喜歡的男人,他那樣溫柔,那樣可愛。
她人生的好運氣,似乎都用在了這兩個月里。
「哎呀!」樂謠輕聲叫出來,抱著被掐的手臂,哭喪著臉,「痛!」
歐諾沒好氣地說︰「現在知道不是在做夢的吧!」
樂謠便又傻笑起來,像小狽一樣看著歐諾,「諾,我好喜歡你。」喜歡他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心都疼了。
歐諾心神一蕩,挑起她的下顎吻上她的唇。
「我們去跳舞。」歐諾在她耳邊低柔地說,一手握住她的腰,兩人滑入舞池。
樂謠的舞步僅限于大學聯誼的水平,不過她並不覺得丟臉,偶爾踩到歐諾的腳都笑得很賊,讓歐諾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的,便俯去咬她的耳朵作為懲罰。
這是個美好的夜晚,樂謠玩得十分快樂,歐諾開車送她回家。
「你手機是不是響了?」
「啊?」樂謠打開自己的手包,有著可愛維尼熊圖案的手機上果然顯示了幾通未接電話,樂謠心一沉,還未細想,手機又在掌中震動起來。
「爸——」
電話那頭松了口氣,「怎麼這麼久不接電話?急死我和你媽了。」
樂謠膩著聲音說︰「手機放在包里面,都沒听到,呵呵。」
歐諾眼角帶笑輕瞟著樂謠,似乎對她扮女敕裝小的神態很感興趣。
樂謠一邊和歐諾擠眉弄眼,一邊說著電話︰「哦,我知道了,再過幾天吧……嗯,好,我知道了……晚安。」
幣掉電話,樂謠張了張嘴,卻忽然忘記自己想要對歐諾說些什麼了。
爸爸說她出國的各項手續都已經辦好了,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什麼時候回去呢?
這個暑假,短短不到兩個月,她見到了她的生父,也如願和她心里的這個男人在一起了。
這樣美好,讓人生出在做夢的感覺。
現在是該回到現實中的時候了嗎?
見樂謠臉色漸漸變得有些蒼白,歐諾用手試探她額上的溫度,「怎麼了?不舒服?」
樂謠將他的手拿下來,雙手撥動著他的手指。
「歐諾,你喜歡我嗎?」夜色中她整個人都在孤寂中沉淪。
歐諾面色微變,「當然喜歡。」
「那你愛我嗎?」樂謠急急地追問。
歐諾一怔,反手握住樂謠的手指,唇角微挑,「怎麼忽然這麼感性?」
樂謠咬了咬唇,然後微笑著,「女人都喜歡問這種問題的嘛!」
見她停止了追問的念頭,歐諾輕輕松了口氣。
愛她嗎?
他不知道。
如果是其他女人這樣問他,他一定嗤之以鼻然後一拍兩散,成年人的游戲,男女間的樂趣,談情可以,說愛,未免過于幼稚。
但他知道他待樂謠是不一樣的,眾多女伴中她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他暫時並不想和她分手,他甚至樂于去討好她,只為看她貓一樣饜足嫵媚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他坦誠以告,他只能說他對她還存在興趣,而不單單只是性趣。
這種興趣會持續多久?
天知道。
樂謠一下子變成很忙,沒有時間陪他吃飯,沒有時間陪他看電影,連下班都沒有時間讓他送了。
「你在躲我。」歐諾對著電話說。
「你怎麼會這樣想?」樂謠狀若驚訝,嘻嘻哈哈地說。
任誰都听得出來她的本意是,我就是在躲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歐諾氣得掐斷電話。
媽的,她以為他會糾纏她嗎?
酒吧里一片燈紅酒綠,光怪陸離。
「你一定是哪里得罪她了。」燕尋下著診斷,「那女孩子明明是很喜歡你的嘛,一定是你讓人傷了心,于是她決定慧劍斬情絲,與你一刀兩斷。」
「屁!」歐諾灌了一口酒,他自認對她已經是百般呵護了,她還要怎樣?明明之前都好好的,說變就變,所以說女人都是些不可理喻的動物。
燕尋試探地問︰「按理說你和她在一起也一個多月了,你也該膩了吧,她自動退出不是更好?省得你費盡心力甩掉人家。」
歐諾皺了皺眉。
燕尋訝異,心中大膽想象,小心求證︰「你還沒玩弄夠她年輕無瑕的身體?」
歐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到現在還沒有和她上床,你滿意了吧!」
燕尋點頭表示了解,「原來你還沒把到人家就膩了你,所以你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惱羞成怒了吧!」
歐諾起身要往外走,再對著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燕尋忙把他按著坐下,賠著笑,「不要急嘛,咱們慢慢聊。」笑話,歐諾居然也有拿女人沒辦法的時候,這時他不摻一腳更待何時?
燕尋語重心長地說︰「諾,你一定是愛上這個女人了。」
歐諾瞪了他一眼。
燕尋不服氣地說︰「你想你以前,和哪個女人交往過一個月還沒到床上進行深度了解過?我是不說你,就你這猴急的性子,扒女人衣服是很快的吧!」
「總比不會扒女人衣服的老處男要好。」
燕尋被嘴里的酒嗆到了,他怒瞪著歐諾,很好,這家伙還知道反擊,燕尋心里冷笑,不過再怎樣掙扎都是枉然。
「你多久沒單獨和她相處了。」
歐諾皺了皺眉頭,「三天。」然後他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為什麼對于他的私事,燕尋問什麼他就乖乖回答什麼?
燕尋這回是真被嗆到了,「咳咳咳,才三天你就像怨夫一樣?」
歐諾心煩氣燥,半晌,丟了句︰「你不懂。」
燕尋目瞪口呆。
「喂,是樂小姐嗎?我是燕尋,歐諾的朋友,是這樣的,歐諾現在喝醉了,我又有急事要趕著離開,你可以過來幫一下忙嗎?……」
幣掉電話,燕尋聳聳肩,「說她對你沒感情了我才不信,我一說你醉了,她急得跟什麼似的,二話沒有就說過來。」
歐諾眉頭稍霽,他只是不明白,兩人明明處得很好的,怎麼忽然就出了問題,重點是他都不曉得問題出在了哪里,感覺就像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天下忽然掉下一個花盤砸在他頭上。
燕尋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我給你釣來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頓了頓又說︰「你以前都是女人送上門來,現在該你出手的時候了。」說完握了握拳,做出加油的熊樣,歐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燕尋不屑地「哼」了他一下。
般不定還不听他的忠言勸告,活該被女人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