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回家睡去。」以前真是婦人之仁,听他說兩人住的近,搭伙也方便。可事實證明,他們兩家隨只一牆相隔,卻只便宜了他,至今都未去過他的住處,每次都讓他翻陽台過來佔便宜。
「唔,我就想在這里睡。」他的身子軟下來,順勢抓住了她戳過來的腳,把頭枕在了上面。
「你……」她忍住踹飛他的沖動,看著那張疲倦的側臉,好半天才找到了聲音,「算了,僅此一次。」
電視的音量減到了最低,她輕巧地抽出自己的腳,拿過靠墊放在他的頭下。耳邊是輕輕的鼾聲,他是真的累到睡著了。
不知為何,他要如此拼命地演戲。看他的通告,一年起碼有十來部戲,一個身家過億的大明星何必還要如此辛苦,錢真的如此重要嗎?
她曾經問過他。
他的回答是,「如果當年我有很多錢,我一定阻止她和別人見面的機會,竭盡全力讓她愛上我……」不用她為感情苦惱,不用為了陷入愛情的深淵不可自拔……
那樣悲切的眼神,那樣孤寂的背影,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都還記憶猶新。
「現在為何不找她了呢?」某年的一天,她看到了他存折上的數字,隨口問。
「不用找了。」他只是這樣回答。
她也閉口不問了。
「悠靜……」他低聲夢囈。
她猛然驚醒,只見得一絲苦笑,彎腰拾起自己的拖鞋穿上離開客廳。
窗外的月光很明亮,猶如玉兔擦亮的餐盤,漂亮得一塌糊涂,但她的心境也如水波般紊亂得一塌糊涂。
「滋滋滋滋……」煎蛋躺在平底鍋里發出得意的聲響。
淡淡的香味沖刺著空氣,觸動著鼻翼的敏感。
「喂,周欣海,你昨天有沒有對我怎樣?」莊子曰頂著一頭蓬亂的黑發,光著腳丫子跑進廚房。
周欣海正圍著圍裙試喝麥片粥,一听他的聲音隨即皺了一下眉頭,「滾。」
「啊?你說什麼?」莊子曰顯然還沒反應過來,重復了一次。「滾?」
她慢條斯理地關了瓦斯,轉過身來直視著眼前衣裳凌亂卻又該死地優雅的他,「我說,讓你滾。」
「喂,周欣海,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昨天一回來就帶著化妝品孝敬你來了耶。」形勢不對,他馬上拉下臉來陪不是。
「我收到了,所以你可以滾了。」她依舊波瀾不驚的表情,邊說著邊拿出碗盛麥片粥。
腰際忽地被一雙手圈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處,「周欣海,難道你都不知道我是想你了,才來找你的嗎?」
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她拍開他纏上來的手,「滾回去刷牙洗臉,胡須扎到我了。」
他嘟嘴,佯裝生氣,「我說周欣海,昨晚要是換了別人都撲上來了,你居然放著我獨自一人倒在客廳里自生自滅,你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感冒的嗎?」沒良心的,也不給拿條毛毯。
麥片粥煮得很糊,她端起舌忝了一口,味道剛剛好。「我又不是你媽,為什麼要像保姆一樣伺候你?」
「你當然不是保姆,你是我……」
「我是你小姨嘛。」都說了千萬遍了,煩不煩。
她推開擋住去路的他,把粥放到餐桌上,自個兒坐下來慢慢品嘗。
「你……」他站在身後欲言又止,再看看平底鍋里的煎蛋,忽地一笑,「這蛋是給我的?」
他記得她是不吃蛋的。
「不,給我自己的。」她轉身取了筷子夾出煎蛋鋪在粥上,「凡事都要試試,不是嗎?」
「周欣海,你太過分了吧!」他賭氣搶過她的一碗粥。
她笑得詭異,也不急著搶回來,「莊天王不是只吃維生素的嗎?」他一天的食物只是幾瓶紅紅綠綠的藥丸,頂多加一些生菜和水果,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我偏要試試。」他端起來喝了一口。
她靜默地看著他。
一秒,兩秒。
「 」地一聲,他快步朝衛生間跑去。
听到清晰的嘔吐聲,她曲卷著的手指漸漸地陷入了皮肉里。
「巴拉巴拉巴拉……」一陣古怪的手機鈴聲響起,她下意識地接起,「喂?爸爸,唔……」自然轉柔的聲音比起剛才,多了許多的溫柔,「嗯,剛起床在吃早餐……」
站在她身後的莊子曰,靜靜地看著她打電話的背影,仿佛是清晨陽光照耀下的一道光芒,帶著淺淡的光暈,像是能帶他去最安然的地方般,心里一片寧靜。
清淺的吻,飄落在她的耳後。
如蜻蜓點水般的輕柔,又似春風下的刮痕,淺淺淡淡。
她的身子一陣顫栗,「呀!」
「怎麼了?」電話的另一頭,中年男子溫柔的詢問。
「沒……沒什麼……」她干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用手揮開他的靠近,「叮當貓餓了,我去準備點牛女乃,先掛了。」
「等下,等一下。」電話那頭男子急忙喊住。
耳後的親吻已細密地印在她的臉頰上,她懊惱地用力推開他,「怎麼了?」
「我這邊有兩張電影票,要嗎?」男子猶豫地問。
她「嗯」了一聲,補充道,「免費的都可以。」
莊子曰的雙手纏繞著她的肩膀上,薄唇輕貼在她的臉側,耳邊更是清晰地傳入了電話那頭低沉的男中音。
「嘟——」電話的聲音掛斷了。
他的唇也應聲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身子依舊顫栗著,卻不知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那通電話。
「周欣海!」他用著自己的低沉嗓音喚醒她渙散的意志,她的心里只能融于他,只該融于他啊!
她沒有反應,任由他清淺地低吻著,思緒卻飄到了很遠。
忽地,她一驚醒,猛地推開了他,「喂!」
他吃疼地捧月復在地,「痛。」
「活該,誰讓你這只發春的野狗又亂咬人了。」她根本不理會他的亂吠,想起一件大事,「你听到了嗎?老爸說要約我看電影?」
回想起來,兩人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
「周欣海!」他咬牙站起來,「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在做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接電話啊。」
「還有呢?」
「嗯?」還有什麼?
莊子曰剩余的一點好脾氣都消失了,「我在跟你接吻耶!鼎鼎大名的鑽石莊天王在跟你接吻耶,這是多少少女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哦哦!」她很欠扁地扮了個鬼臉,「很抱歉,我已經不是愛做夢的少女,而且……」她頓了一下,轉身走出廚房,「與其說你在與我接吻,不如說是寵物在舌忝主人更合適。」對待他的親吻,一如叮當貓對她的親昵般。
似乎沒有區別吧?
「周欣海!」他真想上前一步掐死她。
她翻翻白眼,「拜托,你是我的誰,他是我爸耶!」
「你們不過是父女關系,我們是同居關系,是比一般人要親密得多的關系!」他口不擇言。
「我相信你對待其他女星會比我更親密。」她反咬一口,與其說她不專情倒不如說他濫情。與他,她不過是一劑調味劑,也可以說是愧疚的替代品。
如果不是她長了一張酷似表姐的臉,相信莊子曰看都不會看她一眼,何況是這樣的摟摟抱抱。既然如此,她也不該把這些行為歸類為親密,因為只是單純的替代而已。
其實她對表姐的故事不是很了解,只听說當年表姐愛慘了李荊哲,為了李荊哲還寧願嫁給莊子曰來換取李荊哲的消息。
那她就不明白了,既然愛的人是李荊哲為何要嫁給莊子曰呢?
說起來,莊子曰應該算她的表姐夫。
但他從不願意讓她這樣叫他。
第一次在公司見到的時候,他那張俊雅的臉上也只是淡淡地多了一絲笑意,對她點了點頭,就直接進了會議室。
後來經過介紹,才知道他是父親請來的形象代言人,是每年要花一千萬人民幣才肯拍三支廣告的青春偶像。
她對他沒有印象,但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或許是表姐的照片看得多的緣故吧。
「叩叩。」她敲了幾下,推開董事長室的門。
周董事長穿了一件深色條紋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銀灰色的毛衫,金絲邊的眼鏡框遮住了他清冷的雙眸,此刻正低著頭與對方講著什麼。
她安靜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順手拿起沙發上的雜志翻翻,都是K線圖和數據分析的財經報道,她不太感興趣。
也只有在這一點上,她才覺得和莊子曰有了那麼些近乎,因為比起財經,她更喜歡娛樂新聞。
「來了?」他電話剛結束,就轉過來對她說,「我讓秘書訂了兩張最熱門的票,不知道你是否會喜歡。」
「哦?是什麼?」她眨眨眼,表示好奇。
他一愣,「不知道,讓秘書送進來吧。」
「……」她無語了,想必他也是匆忙間讓秘書直接訂了的。
低頭接過一看是最近熱門的電影,「這票很難買到,你怎麼買到的?」她的眼眸中有著竊喜。
周董事長不太自然地輕咳了一聲,「秘書買的,我也不知她哪里的本事。」
其實他知道她喜歡看,便安排了人提早去預定了,本是早幾天的事情,但一直拖到了今天才訂到,「這個票你拿去吧。」
她微愣,「我拿走,那你呢?」她以為是他們父女一起去電影院看。
「本來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的,但我臨時來了客戶,讓小莊陪你一起去吧。」周董事長略有歉意地說。
她沉默了一會,才道,「……是,爸爸。」
回家五年,她一直都想要得到父親的溫暖,但往往都是適得其反。
總覺得父親想和她親近可是又有著某種隔閡,不知是否是她多心了呢?父親不會不知道莊子曰是她的表姐夫吧?既然知道,又為何睜只眼閉只眼呢?還是他心里是默許了他們這種不見光的關系……
她的心思亂了。
「在想什麼?你趕時間?」買了爆米花和飲料,莊子曰坐在她身邊,把東西遞過去。
唔,她光顧著自己瞎想,都沒顧及到他了,「沒,我只是在想過了時間了,怎麼還是放廣告,電影何時才開始呢?」
「听說這部電影比較火,所以廣告多幾分鐘是正常的。」他的嗓音不溫不火,像是影院里飄出來的冷氣,涼涼的,沁入心脾。
她低頭撿了一個爆米花塞入嘴里,慢慢咀嚼,「姐夫,呃,莊子曰,以前你和她也經常來看嗎?」
她問的人,是莊子曰的妻子,周悠靜。
她對周悠靜的印象不太深刻,只知道這個表姐和自己相似,當年為了追回李荊哲跑去了玉樹,不幸遇上地震死了。
雖然莊子曰得到了周悠靜,但他的妻子卻為了別的男人而死,心中應該很憤恨吧?所以他需要一個傾瀉口,而那個對象就是自己。
周欣海悲哀地想,為何父親要接她回國,若不遇上這個男子,也不會有這麼多理不清的糾纏吧。
「沒,沒一起來過電影院。」他似有了壓抑,聲音怪怪的。側臉的輪廓在屏幕微弱的光里顯得那麼模糊不清。
但有在一起,通宵看過恐怖片。
「哦。」她點了點頭,又塞入一把爆米花。
「別吃太多,不然晚餐吃不下。」他冷然道。
「……」那為什麼要買給她啊!
其實她一直想問,你還愛你的妻子嗎?或者說你愛過你的妻子嗎?現在恨她嗎?
最關鍵的是,他是否也把她當做替代品,就像李荊哲一樣。
電影是一部3D片,故事的劇情類似《最終幻想》和《奧特曼》之類的合集,講述一個平凡人為了維護星球做出的努力,轉變為星際英雄的故事。
對于男女主角,她沒有太多的印象了,看完電影走出來她只記得那些飛舞的蒲公英就像是小小的晶瑩剔透的精靈飄過自己的鼻尖,那種似有若無的觸感美得妙不可言。
「電影好看嗎?」他開車送她回家。
她想了想,中肯的說,「場景很唯美。」但故事,很老套。
天空布滿了星星,繁星點點的夜空在月光里越發靜謐。
她開了半扇的車窗,任微風吹拂自己的發絲,凌亂地飄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