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蠻早的,不如請我喝杯咖啡?」他把車停在樓下,望著公寓樓上的方向。
懊死的莊子曰,又想蹭東西吃了,「呵呵,我累了。」
下了車,她朝他揮揮手,「謝謝,我上去了。」
「嗯,早點休息。記得關好門窗,不然有心之人就會半夜闖入公寓了。」他輕笑著。
她不理會他眼底閃爍的光芒,有也只有你吧,她在心里咕噥著。「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那個身影逐漸地消失在公寓的拐角,然後慢慢地任自己的頭抵靠在方向盤上,如此無力的感覺,也只有在卸下所有防備之後才會顯現。
餅了一會,他重新開動了車子,駛離了公寓。
周欣海剛踏入大廳,又停下了腳步。手腕上的時間指示剛過九點半,她不想這麼早回去,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周董事長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按輩分是她的大伯。在國外的那一年,他遇見她,對她說,「做我干女兒,跟我回國吧。」
她不知道好端端的為何如此,後來才知道大伯的女兒也就是酷似她長相的表姐在地震中離去,伯母每日都沉浸在憂郁之中。
雖然她對他們沒印象,但心里卻是漸漸拼湊出一種熟悉感來。
回國遇見莊子曰,卻是偶然。
唉,他們此刻又是什麼關系?
在公寓外亂逛一圈回家,發現莊子曰自然低坐在沙發上吃她冰箱里的水果,「回來了?」
輕淡的語氣,人已經站起來靠近她,「唔……」
對著她嗅了嗅,讓她覺得不自在,「走遠一點。」
般得她像剛偷腥回來一樣。
「怎麼回來比我還晚?」他的手臂圈住她,「明天我的新劇開發布會,你來參加嗎?」
她推開他,「不了,明天要回家吃飯。」
她說的,自然是父母住的家里。
「……嗯。」唯獨這個理由,他不能說什麼。「那就一起回去吧。」
「哦,好。」反正那也是他半個家,她隨即又問,「明天你的發布會是幾點?」去廚房取了杯子來倒了一杯熱水。
他莫名地有些驚喜,「下午兩點。」
「哦,在哪里?晚上才回家吃飯。」她微微一笑。
她的衣服還沒換,穿著的連衣裙讓她看起來很溫婉,事實上她一點都不若外表,「東方假日酒店三樓宴會廳。」
「……好。」她朝他比了一個指頭,「給我入場券。」
這種性質的新聞發布會沒有邀請卡是進不去的,況且門口警衛森嚴,就算她有心要來捧他的場,也不見得警衛會放她進去。
他們的關系介乎情人與朋友,但也僅限于暗地里。因為她從不在眾人面前與他一起曝光,一如她從不想做他的緋聞之一。
莊子曰摘下眼鏡,用力地捏了捏鼻梁,襯衫被挽起來,衣角已經皺了。擺在桌子旁邊的是一份廣告策劃書,電腦里是周韻鞋業的業績匯報。
書房的電話響起來,他一看是一串熟悉的號碼,「喂,爸爸。」
「還沒睡?」電話那頭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滄桑,周董事長低聲道,「別為了工作折了身子,現在你只是公司的代言人,不需要替我做總經理審核數據。早點休息吧。」
「爸,你不也一樣嗎?」莊子曰無奈地笑了笑。
電話那頭靜默了會,才徐徐說,「子曰,你不累嗎?」
一語雙關,他當然听得明白。
放在桌上的鏡框反射出他一臉的疲態,但他甘之如飴,「累也是值得的。」只要她幸福,這比一切都重要。
「已經五年了,夠了。」周董事長覺得每次和他說話,都顯得很無力,「你沒有義務這樣做,放手吧,子曰。」
他身為別人的父親,看著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女婿為自己這般勞碌,他都覺得愧疚。
當初讓他們結婚到底是對是錯,「就算我這輩子沒有過周悠靜這個女兒,子曰,去找其他的人吧。」
「我們約好給她五年的時間,今年我一定會做好選擇的。」其實是等她選擇。
六年前的那場地震,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了,他也以為自己死了。被廢墟壓著的那一刻,他以為這輩子是再也見不著世界的光明了,在生死垂危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她,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怒小嗔痴,還有他對她的承諾,他說過要幫她找到李荊哲,那一定要做到……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救援隊的人挖出了廢墟中的他,他只記得自己的心對自己說,真好,可以活著見到她,真好。
可是,他不曾想過見到的她,是那個樣子。
整個人都瘦的只剩下一層皮,臉頰凹陷得連他都不認得了。整個人縮在角落里,完全不敢見人。雙手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嘴里呢喃的一直是那句,「玉樹……玉樹……」
那刻,他的心是澎湃的,她是擔心自己嗎?
可走近一看,才發現她腳邊放著的相片,是李荊哲的。
對了,李荊哲當時也在玉樹,她得知消息以為李荊哲死了……
整個心都往下沉,被埋在廢墟里的那些時間,那些近乎絕望的時間里,都不及此刻的打擊。
他只想著回來再見她一面,她想的是能再見李荊哲一面。
「靜靜,只要李荊哲還活著,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他輕輕地蹲下來,與她平視。
後來她生病……送她出國治療……再回來,已經是換了一個身份。
他忍住了一年沒有去找她,即使過了這麼久他還是在堅持尋找李荊哲。若然找到他,要的不是李荊哲回到她身邊,而是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
若五年內,找不到李荊哲,或者找到了他不能給她幸福,他要帶回來。
若五年內,她遇上李荊哲,還是喜歡上李荊哲,那他徹底放手。
選擇做明星,只是為了可以找到李荊哲,讓他從鏡頭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眾多緋聞,知道他沒有和周悠靜在一起,知道周悠靜……還在思念著他。
新聞發布會現場。
熙熙攘攘的人群圍在東方假日酒店的樓下,高舉著牌子大喊「我愛莊子曰」,來自各地的粉絲只為著能見偶像一面,全都精心打扮並帶上自己最真誠的禮物,一大袋的禮物都收集在一起放在酒店門口,只等偶像出面。
餅了一會,歡呼聲和尖叫聲都響了起來,黑色的加長林肯徐徐駛入,先後下來的黑衣保鏢一字排開,助理打開車門讓莊子曰下車。
粉絲們瘋狂了,尖叫著「莊子曰,莊子曰,莊子曰……」
莊子曰一身的白色休閑打扮,看起來完全符合眾人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他疾步地走,也不停地朝眾人揮手,含笑著收下禮物。助理馬上把禮物接過來交給其中一個保鏢。
新聞發布會的安排在三樓的宴會廳,只能容納兩百多人,但最後兩排和周圍都要擺放攝影器材,除了媒體之外,能進來的觀眾最多只能有八十個。
周欣海就容納在這八十個人里,坐在三排靠右的位子,只能看見莊子曰的側臉。
但他坐下來的第一眼就發現了她,卻只淡淡地掠過,而後笑容定格在正中央,面對著各界媒體。
這次的發布會是針對新劇作為宣傳,他的緋聞女友也坐在旁邊,兩人一起參與演出,令這部戲未播先紅。
眾媒體一直都揣測莊天王到底是否婚期將近,每次問起這個問題,他也沒有直接拒絕,這個讓她們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這部戲講述的是男女之間從相識相愛到分離再重逢的故事,故事的構架很普遍,但花絮看來場景非常唯美,尤其是中間穿插的一段音樂,那聲聲扣人心弦之音更讓人覺得听了就舒服得倍感淒美。
「莊子曰,請問這部戲哪個地方讓你感觸最深呢?里面是否有你的縮影?女主角的個性與你心目中的理想情人相似嗎?」媒體逮到能發問的空隙就直接一連串炮轟了過去。
坐在台上的莊子曰依舊優雅地微笑著,朝發問的媒體點點頭,「我覺得這部戲拍的很用心,每一個地方都是我投入感情去演的,至于哪里感觸最深我實在說不上來,因為每一點都是用感情累積起來的。謝謝。」
「你心目中的理想情人也是電影里的那種嬌氣柔弱型的嗎?」媒體不放過這個問題。
他側頭,微微眯起眼楮,陷入思考。
眾人屏息等待著,旁邊的緋聞女友也在暗中下意識地拽緊了拳頭。
他環視了一圈台下,發現某人戴上了墨鏡,在這個不算太明亮的地方戴著墨鏡,那個頭還下意識地往下點啊點啊,一看就知道是在打瞌睡了。
好個周欣海,一來他的新聞發布會就打瞌睡,還這麼的明目張大。
「我喜歡的人啊,她像貓一樣懶,愛吃零食,熱衷名牌,又愛花錢。最重要的是,她還不愛賺錢。」他徐徐地說著,唇角微微地勾起。
媒體嘩然,這也算理想情人的標準,隨便抓一個就是一把吧?听起來特沒氣質又失夢幻。難道莊子曰就是這樣的品味?不過,怎麼听起來像是對某個具體對象的描述,反而不是一個標準?
正要發出疑問,就見一個戴著鴨舌帽,拿著相機的中年男子突然出聲,「你說的這個人,是你兒子的母親嗎?」
所有人都一愣,兒子?!
母親?!
完全與這個新聞發布會無關的詞匯,怎麼突然出現在現場,眾人一看是八卦雜志最具狗仔性質的陸大嘴在發言,平日里這些發布會都不會邀請他的,這次他怎麼進來了,而且一問就是如此爆炸性的問題。
「據我所知,莊天王你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對嗎?」陸大嘴掏出一張照片,那只是一個模糊的側影,莊子曰抱著一個孩子走在路上,雖然不是很清晰但能辨認的出那個就是莊子曰。
「誰說莊子曰抱著孩子逛街就是孩子的父親了?也可以是佷子或者朋友兒子之類的,就算是鄰居也不足為奇。陸大嘴,你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某個記者對此嗤之以鼻。
大家都知道陸大嘴所屬的娛樂雜志專門揭人傷疤,還大爆很多明星內幕,實則大部分為捏造,並不屬實。
誰也不想被陸大嘴破壞了今天的好氣氛,各個都想幫莊子曰發言。
卻不料莊子曰頓了一下,隨即大方承認,「青爭是我兒子。」
「嘩——」
所有的人都激動了。
「莊子曰你還有領養孩子?」
「什麼時候認領的孩子,怎麼都沒听你提及過?」
眾人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宴會廳都鬧騰了。
周欣海也被這樣的鬧騰聲給弄醒了,摘下眼楮揉了揉,「唔,結束了?」
看了一周,發現大家都在競相說著什麼,但沒有起身的打算。發生什麼事情了?
再往台上看,瞥見莊子曰犀利的雙眸正望向自己,她莫名地臉紅了一下。實在不是自己太困,而是這些問題都太無聊,他的回答也很官方,她覺得耳朵受不了,像是腦海里起了催眠曲。
「青爭是我的親兒子,不是領養也不是過繼。」他緩緩地說著,對著大家,坦然的很,「之前不說,是覺得沒有必要,既然說了,也沒有必要隱瞞。」
「嘩——」
氣氛再一次沸騰了。
這個報道出來之後,大部分的人都無法相信,更多的人覺得這是一個炒作,為了那部戲而炒作。緊接著很多雜志都上了他們父子倆的圖片,短短兩天的時間內,雜志賣到斷貨。
周欣海也很驚訝,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未听他提及過他還有個兒子,而且是親生的,「那孩子的媽在哪?不會是我表姐吧?」
還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直接提及表姐。
她覺得表姐在他的心里是最深的痛,若沒有表姐恐怕也不會有他們現在這樣曖昧不明的關系吧。
「可能吧,你怎麼沒想過是你呢?」他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
電視里正播著娛樂新聞,各媒體都在揣測這是他與哪個女星的風流史,屏幕里一字排開了各個女星的照片,還有很多都是一線女星。
一個枕頭砸到他的後腦門上,涼涼的聲音笑,「想得美。」
他們雖然是這樣的曖昧關系,但還不至于親密到那種地步,其實他們的接觸最深的也不過是停留在親吻的階段。
周欣海覺得問下去也問不出所以然來,還是不問了。像莊子曰這樣的人,他若肯說,不用問也會說出來,要是不說,問得急了的也就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