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先將話說在頭里,我可是不想惹禍上身的。」
「武家在江浙舉足輕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出風頭我還不答應哩。」她師姐笑嘻嘻地道,「你知我費這麼大心血,不惜將沈明朗扯進命案,是為了什麼?」
「師姐,你此時可以用‘故布疑雲’四字。」小小垮下肩,已經預見到自己那可憐的義兄會有什麼好事等著了。
「易老虎一死,若想完成他心願,自然要借助官府咯!」她師姐拍拍手,很是為自己打算得意。
「……要官府來舉辦江南……天下英雄大會?」武小小有些不安,「師姐,朝廷便是朝廷,武林則是武林,兩者暗中有些往來無可厚非,可若正大光明地聯系一起,恐怕有些不妥吧?」
「明年朝廷要選武狀元,你忘記啦?」她師姐笑道。
「可是——」
「就算是將武狀元提前選出來了,或者是江浙這一塊地面上的武狀元人選提前出來了,這有什麼好可是的?」相對于她的謹慎,她師姐則完全是不當一回事地笑嘻嘻。
「這……師姐,難道你從京師來江浙之時,便如此的盤算好了?」
「誰告訴你我是從京師來的?」左月燃挑眉,「我自上年出了京師,便打定主意,這輩子再也不進京師一步。從此海闊憑我躍,天高任我飛!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了那條小尾巴,我才不會傻呆呆地再貼上去哩。」
「……京師不知你的……計劃?」小小幾乎被她師姐的大膽行徑駭到跌倒在地。
「這也是我剛剛才想明白的,他們自然現在不知咯,可以後自然總會有知道的那一天嘛!」她師姐還是一副懶散散的樣子,笑眯眯地揮手彈指,「小黑,出來一下。」
自小小回到自己地盤後便被她自己緊緊合起的小密室里,一條身影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姑娘,小黑如今正在扮死尸,您忘記了嗎?」板著一張臉的黑衣人板板地躬身。
……
小小這時候,連猜一猜這黑衣人到底是從這小密室哪一個她忘記修補的洞里鑽出來的,也沒興趣猜了。
反正她師姐時常的鬼鬼叨叨,跟著她師姐的人怎麼可能不同樣甚至更青出于藍的鬼鬼叨叨的?
一言敝之,她的師姐,乃真神人也。
「啊,扮易老虎躺在棺材里的是小黑嗎?」神人拍拍腦袋,很是迷惑,「不是那條矮舌頭嗎?」
「艾涉要身形太小,實在沒法子扮成身高八尺的易老虎。」黑衣人還是板板地回答。
「你說一個八十歲的老耄,怎麼會這般的健壯?」神人竟然還在說神話,「怪不得說,老而不死,謂之賊!這老賊怪不得還有精力搞破壞,實在是——哎,義士,請問你是小藍還是小青?」
……
小小合眼。
她師姐將人臉同名姓聯系不到一起的老毛病丙然還是三十年的如一日。
「屬下十三。」顯然她師姐的屬下已經很是適應她這識人不清的本領了,板板地回稟,「小藍如今正在靈前做孝子,小青正在酒樓搶生意。」
……
小小驀地瞪開大眼。
「小藍……易藍明?小青……築連青?!」
不、不、不會吧?!
她師姐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翻個白眼。
……
她師姐不是真神人,而是真佛爺!
「師姐,你是什麼時候將虎威鏢局和福建築家收納掌中的?!」
「築家嘛,應該是築老當家當初進京師去給我送鏢的時候。」她師姐不知想起了些什麼,略皺眉沉吟一刻,而後舒眉,立掌胸前,垂眸做佛爺沉思狀,「至于虎威,易老虎駕鶴西去,小藍當家做主,才算是勉強功德圓滿了吧。」
「師姐……」小小張口結舌,有些眼紅,「能不能打個商量——」
「不給。」她師姐很干脆地搖頭,不給她一點希望,「我好不容易將小藍打發出去,倘若虎威歸了你名下,我豈不是白白費了力氣?」一想起身後尾巴越來越長的恐怖情景,她師姐就是一臉的滴答汗珠子。
這答案,讓她小師妹垮了臉,更讓她那尾巴之一的黑衣十三沉了臉色。
簡直是……
「師姐,做人不要這麼淺薄好不好?」
「我本就是粗人啊,自然見識淺薄啊。」她師姐卻理所當然地笑,「這十數年來,十三、小黑、小藍跟隨我左右,已是耽誤他們頗多,如今我無事一身輕了,也該給他們自由,讓他們自去闖蕩一片天空了。」
她說得甚是冠冕堂皇,小小卻暗中扮個鬼臉。
「屬下們自跟隨姑娘的第一天起,便早已立誓,終其一生,必隨侍姑娘身後,姑娘這番好心,還是去對艾涉要說吧,想必他會熱淚盈眶的。」十三板板地,直接戳破她的……痴心妄想,「姑娘若真的嫌棄身後的尾巴長,以後還是少管閑事少胡亂顯露才華的好。」
……
小小照舊垮著一張俏臉兒,心下,則是笑翻了天。
絕,實在是絕!
能將她師姐噎到說不出話來的,這位十三絕對的第一人!
佩服!
佩服!
實在是佩服!
「好了好了啊,有什麼可偷樂的?」她師姐很是失望地嘆口氣,胡亂揮揮手,「十三義士,咱們出來時帶的那些卷軸還有多少個?」
「卷軸一直是小黑保管,不過屬下估算,應該還有十數個。」
「什麼卷軸?」小小好奇地問。
「一種金黃黃的、繡著很威風圖騰的、順帶印了大紅標識的卷軸。」她師姐笑眯眯地回答。
「……聖旨?!」小小倒抽一口涼氣。
「卷軸而已。」她師姐還是笑眯眯地,甚至還輕巧巧地彈了下手指,「不過是空白的卷軸而已。」
「……那‘卷軸’不會是師姐你……順手牽羊來的吧?」小小再看到她師姐依然面不改色地笑眯眯之後,很絕望地癱在座椅上。
天啊地啊如來佛啊!
她師姐難道還想造假……聖旨?
「你若說是‘渾水模魚’得來的,也可以。」她師姐笑眯眯地笑眯眯,「反正那東西京師多的是,我拿他幾個也沒人知道的。」
「師姐,你該知道,倘若你拿你所說的‘卷軸’出來蒙人,就算是當時蒙混過關,可後賬呢?京師中凡是拿你那‘卷軸’宣讀出來的,必然會有留底吧?!」
「那又如何?」她師姐笑眯眯的。
「倘若你那‘卷軸’被翻了後賬,可是殺頭抄家滅九族的大罪啊!」小小抽氣,頭痛到極點,「師姐,就算你曾是過……可如今卻是已——」
「你這麼苦臉做什麼啊。」她師姐竟還是笑眯眯的,再輕巧巧地彈彈手指,「你不用擔心,我那卷軸也是有留底兒的。」
小小松了口氣,剛想開口,她這師姐又接著說︰「只要十三小黑他們給他們留在京師的兄弟來個飛鴿傳書,自然會有人將我寫的卷軸的留底兒塞進京師那一大間房的留底兒庫中去,你放心,絕對地神不知、鬼不覺。」
……
默默轉頭,瞪著牆角。
小小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同你廢話了這麼多。」她師姐猶在抱怨,「害得我正事都耽誤了。」
……
「師姐,是小小不對。」她乖乖認錯。
「你倘若總這樣,如何將你武家的當家人做下去?」
她師姐打蛇隨棍上,順口再數落她兩句,她一一耐心听了,瞅了個她師姐喘息的空子,她不失時機地問道︰「師姐,易老虎一案,你到底打算如何了結?沈大哥知不知道你的計劃?你為什麼非要將他攪進是非堆子里?」
「等他同意舉辦我的天下英雄大會了,自然易老虎被謀殺一案就宣告結案了。」她師姐喃喃抱怨,「我實在是很失望啊,明明這麼漏洞百出的孩兒游戲,卻怎麼無人來找我麻煩啊?」
……
師姐,有誰受得了你的不按牌理出牌!
「師姐,易老虎真的死于錯白花之毒?」
「是啊。」她師姐輕飄飄點頭。
「那他胸口那三玄掌——」
「前些時日,小黑和小青比武,小青一時錯手,拍了他一掌,還沒消去吧,大概。」她師姐繼續輕飄飄地回答,「這事我不太清楚,有機會你問小黑吧。」
「……」默默一刻,小小繼續打起精神,「那小黑為何要易成易老虎?」
「我想看看南蠻的那位曾經的大元帥大國師會不會前去燒紙祭拜同盟啊。」
……
師姐,師姐,我真的服了你……
「你弄這看著漏洞百出仿如兒戲的……戲,最終是為了引出牧延宏疇?!」
「我若不是為了他,我千里迢迢跑江浙來干嗎?」無聊地翻個白眼,傾國傾城的女子很沒形象地癱在椅中,彈指,哼一聲,「我少根筋嗎?」
……
師姐,您不是少根筋,而是多了太多根筋。
小小嘆息,雖然心中還是覺得此事絕非她師姐說的那般簡單,可到底哪里不對勁,她又實在說不出來,只得笑笑,不再糾纏她這師姐說些什麼了。
一切,便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