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毛巾擦著頭發,她瞄瞄無人的客廳,伸手指關掉所有的燈,光著腳丫子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反手關上,模到牆上的開關,輕輕一按。
柔和的光明頓時籠罩靜謐的空間。
甩甩短短的頭發,她抿嘴笑著邁向軟軟的床鋪。
……
啪嗒,擦頭發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如今,屬于她所有的軟軟床鋪上,男人,松垮垮的睡袍,一腿半屈地懶洋洋靠著她軟軟的枕頭,手上攤著她的睡前讀物,正微微笑望著她。
黝黑的眸子,很熱很熱地緩緩將她從濕潤的頭發掃到光著的腳丫子,再從光著的腳丫子緩緩注目到她已經根根倒豎的頭發上。
而後,唇角一挑,竟然很輕佻地吹了聲口哨。
……
「啊!」
她猛地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倉惶地倒著退出他怎麼看怎麼明顯帶著極度火熱的視線,將門「砰」地狠狠關緊。
色色色色色……
她緊張地拍拍「怦怦怦」快要跳出她嗓子眼的小心髒,雙手飛快地將自己睡衣的扣子模索了兩遍,還好還好,並沒有露出一點點的春光。
可是可是,他他他吹吹吹什麼口口口口哨?!
有些惱怒地咬咬牙。
深深吸口氣,她敲敲被自己緊緊合上的門板。
他們需要好好談談!
對,好好談談!
不能因為他今天幫她解了圍,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跳到她的床上去!
對!
絕對不可以這樣!
她的感情,可不是用來報恩的籌碼!
她的……身子,更不是!
他們絕對需要好好地談談!
很認真很嚴肅地點頭,她再敲敲門。
耐心等待。
客廳的夜光電子掛鐘,在她極度耐心的等候下,綠色的秒針輕快地跳了十輪圓舞曲,淡藍的分針也很沉穩地前進了十個格子,而向來慢吞吞的白色時針,則老象一般慢吞吞也爬了一個小小的格子。
……
她咬牙。
用上一點點的力道,再敲。
……
她重重磨牙,深深深吸一口氣,手指拳起松開,松開拳起,指節咯吱輕響,在這個靜謐的夜里,十分的醒目。
……好吧,好吧,或許他看她的睡前讀物太入迷,以至于沒听到她很含蓄的敲門聲。
再次深深深吸一口氣。
她握緊拳頭,抱著壯士斷腕的堅定決心,狠狠推開自己緊緊關上的門。
……
柔和的燈光里,男人,規規矩矩地靠坐在床頭,睡袍穿得嚴嚴實實,鵝黃色的她的薄被子將他腰部以下遮得不露半分,她的睡前讀物,攤在腰上,正慢慢地一頁頁翻過。
……仿佛她前一刻剛剛瞧到的那露著結實胸肌粗壯大腿光果大腳的狂野性感男,只是她想象中雜志上的熱血圖片。
……
太太太太太……
「原來小北你喜歡這種睡前讀物啊。」
辨矩男看也不看她,閑閑翻書。
……
……嗄,不應該是這一句吧?
「我一直以為小北你最多會看一些《讀者》啊《意林》啊之類的大眾讀物呢,卻原來你也有這樣的愛好啊。」男人似是很失望地嘆息一聲,繼續翻著搭在腰上的雜志。
……
……她她她的愛好怎怎怎麼啦?
「八卦雜志啊,小北你的品位好奇怪。」男人心不在焉似的笑一聲。
……
……八卦雜志怎怎麼啦?
「吶,世上最紅男子二人組,同時便裝夜入某當紅女星香閨,疑似三人行?」男人微抬頭瞅她一眼,微微搖頭,「真是傻妞兒!連這相信!」
……
……誰誰誰傻啦!看看看看而已,誰會當真,又不是白痴!
「亞洲最美麗的男人寫真集即將推出,現開始訂購,訂購熱線——喝,還拿紅筆圈出來啦,不是真的打了訂購電話了吧?」男人搖頭,嘆息,似乎很是恨鐵不成鋼,「還說不是傻妞,不是傻妞兒這麼頭腦發熱做什麼?」
……
……愛愛愛愛愛美之心人人皆有有之!再再說,她只是心動還沒行動好不好?
「喲呵,還有呢……演藝圈潛規則再次曝光,某新星——小北,你不穿鞋老這麼站著,不冷嗎?」男人瞥瞥她光光的腳丫子,好笑問。
……
「我這就穿鞋去!」
輸人但絕對不能輸陣!
她腳步一拐,準備出門尋鞋而去!
「你這妞兒怎麼這麼硬?」無奈地笑,似乎就從她後腦勺傳出來。
啊?
她沒等想清楚什麼,腰間一緊,雙腳離地,地心引力瞬間席卷而來。
她大驚,但所有聲音還憋在嗓子中未吐一絲一毫,眼中光線明暗交替,身軀在空中後轉90度連接側轉180度再加上一個大回環——
砰!
後背著地!
零分!
她一口氣顫顫吐出。
搶搶搶搶搶……
「強什麼?」男人很悠閑地半壓著她軟軟的軀體,同她一起陷進軟軟的床鋪深處,好笑地將熱熱的唇貼上她抖抖的唇瓣,緩緩地低低地笑,「強搶民女?強詞奪理?強烈抗議?強加于人?強人所難?或者說強權政治?」
「搶救無效……」她吸吸鼻子。
「……搶救無效……」男人愣了一秒鐘,再也營造不出什麼曖昧的氛圍,直接噗嗤噗嗤笑趴在她的耳朵旁,「搶救無效……無效……哈哈哈哈……搶救無效……哈哈……哈……」
「有這麼好笑嗎?」她憤怒地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真的有這麼好笑嗎?」
「難道不好笑嗎?」他卻對她憤怒的咬牙很無所謂地笑,起伏劇烈的胸緊緊壓著她「怦怦怦」的小心口,燙燙的氣息有些惡意地襲進她的耳孔,「你至少也來一句搶劫啊,卻怎麼想起這麼一個詞來?哈,搶救無效,哈哈,真的是搶救無效啊!」
他哈哈哈笑得好不暢快。
「我若跑得了當然不會是搶救無效!」她惱,聲音震天。
「你跑什麼啊?」男人輕輕咬咬她的耳垂。
她立刻瑟縮了下,軟軟的身軀有些僵了。
「我又不會真的吃了你,你說你跑什麼跑啊?」男人如何感覺不出她的僵硬與瑟縮來,嘆口氣,很好心地撐手翻個身,俯臥在床的另一側,輕輕地笑。
「哼。」她瞪著米色的天花板,翻個白眼。
「不相信我啊。」手指撥撥她亂七八糟的短發,男人再嘆一聲。
「……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有點信心不足而已。」她想起今天他陪她站在超市所有人面前的情景,忍不住眼眶微微發酸發燙,卻強忍著,努力瞪著米色的天花板,低低地嘀咕︰「就是信心不足。」
「那我怎麼洗心革面,小北才能對我信心足上一點啊?」男人撐手支起頭,懶洋洋地笑,另一只手撫著她的短發,輕輕凝望著她。
臉兒,「刷」地紅透了。
「真是個純妞兒!」男人無奈地笑,翻身平躺,同她一樣看著米色的天花板。
「愚蠢的蠢?」她哼一聲。
「你說呢,妞兒?」他不答反問,笑著也哼一聲,「就為了安父兄的心,不管一個什麼樣的男人,說嫁就嫁了,還不蠢嗎?」
「我哪里說……我明明認識你很長一段時間了嘛!」她有些不樂意地反駁。
「那隨隨便便就被張軍騙到家里來了呢?」他笑著重重嘆氣,似乎很是恨鐵不成鋼。
「……當初明明知道我在訛你們,還會掏錢讓我訛的人,能壞到哪里去?」她嗓子一啞,回憶起那幾乎生不如死羞愧到想自殺的一刻,眼眶更酸漲得厲害。
「都過去了,還想著干嗎?」他用力揉揉她的腦袋,抽出枕巾丟在她頭上。
枕巾飄飄,蒙住她的眼。
他粗聲接著說︰「說你是純妞兒吧,你還不信!吶,吶,我只說了這麼幾句,你就感動得一塌糊涂了!」
「誰誰感動了?」
一下子黑下來的世界,讓她頓時放松,放任酸漲的感知沖破她的眼眶,靜悄悄淌進耳後。
「真的沒感動?」
黑暗世界外的那個男人似乎很是懷疑,輕柔地將她臉上的枕巾往上卷卷,露出她緊抿的唇。
輕柔的,溫暖的,潤潤的,淡淡的。
純淨的熟悉的氣息,輕輕嘆進她的唇齒之間。
酸漲的滋味,仿如春日海潮,席卷過她所有的感知,讓她不由自己地輕輕顫抖。
「還說沒感動,沒感動這麼熱情做什麼?」男人輕輕的笑,聲音微微帶著一點點的沙啞,如同柔軟的琴弦被風勾動,引得她心兒顫顫,癢至極致。
「……這是憤怒!憤怒!」她惱火地一把扯掉黑暗世界的籠罩,自暴自棄地翻身用力壓上沒一點記憶中男人曾有的正經模樣的男人,狠狠咬住他熱燙的唇舌,惱火地狠勁吞噬,「憤怒!」
……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
將酸酸燙燙的眼楮隱到男人肩窩,她雙手用力抱住男人寬厚的肩,喃喃地再說一句︰「是憤怒。」
男人沒有動,沒有再說話,只輕輕抬手,輕輕環抱住她顫抖的身軀,輕輕拍撫,無聲撫慰。
愛,從來是簡簡單單的。
在對的時候,遇上對的那個人。
在需要安慰的時候,遇上安慰自己的那個人。
在需要倚靠的時候,遇上包容自己的那個人。
在無力流浪的時候,遇上給了自己一個家的那個人。
愛上,會愛上,被愛上,允許愛上,可以愛上。
愛,就是這麼,簡簡單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