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霧蒙蒙,天地無聲。
獨趙風心湖難平,波濤洶涌激起千層浪。
趙鈺幫他想了一個方法可以擺月兌林小姐,但卻得委屈岑晨,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就算她答應了,可是……這樣欺侮她,他心難安啊!
怎麼辦?要不要做呢?不做得繼續忍受林小姐的痴纏,做了……若是讓岑晨難受……
「該死,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就為了自己好,卻要她受苦。」他在房內來回踱著方步。
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趙大哥。」又是林小姐。
趙風簡直想殺人了,現在都半夜一點了,她不煩嗎?
「我要睡了,有話明天再說。」他怒咆,死活不開門。
「趙大哥,我給你做了宵夜,你吃了再睡嘛!」林小姐的聲音是既嬌又柔。
「不要。」說話問,他干脆把衣櫃拖過去擋住房門,就怕她破門而入,要壓著他生米煮成熟飯去。
林小姐又在外頭叫了大概十分鐘,奈何趙風卻是半點回應也不給她。
林小姐沒轍,只得死心回客房去。
「惡客臨門啊!」好不容易外頭安靜了,趙風倒坐在床上,搖頭嘆息。公司的事已經夠他煩的了,如今再添一個林小姐……
現在他是頭痛、脖子前、肩膀痛,連腰都痛起來了。
「唉喲!」哼哼唧唧地,他想著要不要再去找岑晨洗個頭,可昨晚才去找過她,這樣每夜騷擾她讀書,會不會不太好?
奈何,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嬌寵,心煩了、人累了,讓她按摩幾下,全身舒爽,吃也香、睡也好。
「天天洗頭的確不太好。」他這麼想,卻還是禁不住拿出洗發精,推開衣櫃,打開門,探頭望一望,林小姐走了,很好。
他踮起腳尖,小心翼翼模向岑晨房間,舉起手,輕敲一下門。
幾乎在他手落下的瞬間,房門就打開了。
岑晨一臉笑吟吟。「進來吧!」
他像是斗敗的老虎,垂頭喪氣走了進去,卻看見梳妝台上已經備好了毛巾和溫水。
「妳怎麼知道我會來找妳洗頭?」這可真神了。
「我听見林小姐敲你房門的聲音。」她盡量表示同情,但話語里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
趙風拖著腳步坐到梳妝台前,讓她澆水洗頭。「妳說我冤不冤?我一沒有挑逗她、二沒有勾引她,在妳提醒我她喜歡我之前,我甚至沒跟她說過幾句話,怎麼她就是認定今生非我不嫁,纏著我不放呢?」
岑晨溫柔地在他肩上捏了兩下,這一按、一提、一放,讓他緊皺的眉頭瞬間由層迭如山,松成一脈平川。
「誰讓你長得帥,魅力無限呢?」這是百分百的實話。
「妳不是說我笑起來像鬼一樣恐怖?」
「但不笑的時候卻是比天使還要可愛啊!」仍然是比真金還要金的大實話。
「謝謝喔!」他翻個白眼。「妳說她會纏我多久?」如果她判斷林小姐會纏他一輩子,他考慮要不要照著趙鈺的法子,懇求她幫他將林小姐嚇跑。
「應該只到婚禮結束吧!照理說,一般人知道心上人結了婚,都會死心的。」只是她也沒什麼信心。
畢竟趙風連喜帖都發出去了,林小姐依舊沒死心,反而追得更緊,難保她不是打定主意要死會活標。
「我怎麼覺得妳這話純粹就是安慰而已?」
「哎……」她不敢說了,實在對林小姐的個性很沒把握。
她的反應簡直像是一柄巨錘,直接將他打進地獄里。
「不會吧?她真有可能纏我一輩子?」對于愛情,他天生少根筋,所以將第一個為他剖析感情的岑晨當成啟蒙老師般信任。而今,岑晨透露出林小姐可能對他的未來產生無限恐怖的影響,他慌如熱鍋上的螞蟻。「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讓她死心?」
「我比較好奇的是,她為何認定自己一定能打動你的心?你要結婚的事可是發了喜帖,刊了廣告,敲鑼打鼓弄得人盡皆知了。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她為什麼要苦苦追求一個已準備結婚娶老婆的男人?」
「這一點我大哥跟我提過,他說是我不對,完全沒表現出即將結婚的男人的喜悅,才會讓林小姐認為自己還有機會。大哥告訴我,要讓林小姐死心,除非讓林小姐看到我跟另一個女人相好,那麼……嗯,她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可是……」讓他隨便找個女人相好他做不到,要求岑晨幫忙嘛!他又覺得委屈了她,結結巴巴良久,他說不下去了。
「你想要我幫你啊?」她猜到了他的意思,笑著問,看他尷尬,反而覺得賞心悅目,就差沒拿部相機將這天下第一美景拍攝下來,放大做成畫,擺在房間里日夜欣賞了。
「我……」他低下頭,完全沒有商場上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就剩一個辭匯可以形容——可愛斃了。
「沒問題啊!」反而是她大方答應了。
「咦?」他大驚失色。「妳不覺得委屈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委屈?」
「妳一向怕我的,現在要妳強壓下恐懼接近我,不是委屈是什麼?」
「我幾時怕過你了?」頂多是被他的鬼笑凍得半死,她可沒怕他喔!「再說接近……」她指著鏡中兩人的身影,他們之間還有距離嗎?沒有吧!「我如果怕你,怎麼還會讓你進房,天天幫你洗頭?再說啦,我幫你按摩背部的時候,你可是都沒穿上衣的,真怕你,又怎會容許你光著上身在我房里走來走去?」
好像是有這回事耶!他們……似乎已經非常親近了,親近到……就比親兄弟還親了。起碼趙風是不會在趙鈺面前這樣放松,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講的。
不知打何時起,他全心全意信任岑晨,開心時、煩惱時、快樂時、憤怒時,他第一個想分享的人就是她。
他們這樣算是什麼關系?伙伴、朋友、親人,還是……老夫老妻?
奇怪的是,他對這種感覺一點也不討厭,反而非常心安。
沉思大約五分鐘,他下定了決心。「小晨,我們試試吧!」
「試什麼?嚇跑林小姐嗎?那戲得在她面前演才有效,現在她不在,演了也沒用的。」她想歪了。
「我是說我們試著做真正的夫妻。」
「什麼?」她嚇一跳。「你不是忘了你真正的老婆是容小姐,我只是替身吧?」
「但我不喜歡容蓉啊!反而跟妳在一起我覺得舒服多了。」熱情愛火他不懂,他只知道有了岑晨,他的日子就過得像神仙般快樂。
這話鬧得她一張粉紅俏臉臊成一塊大紅布。「你說什麼啊?」
他們談過情、說過愛嗎?每天就是糾纏著一些生活雜事,但偏偏……回想起這些日子,哪怕只是煮碗湯,都覺得心頭甜蜜無比,這又是為何?
「小晨,妳說如果我們真的做了夫妻,會是什麼樣子?」這會兒他真是滿心期待了,也不顧自己滿頭的泡沫,猛地轉過身去,摟住她的腰。
她嬌軀一顫,讓他摟住的地方熱得發燙,兩條腿不自覺軟了下來。
「我從沒想過結婚生子,覺得那玩意兒麻煩透了,但如果可以跟妳生活在一起,再怎麼麻煩都讓人開心。」他雙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臉,這眉、這眼是如此地溫順,卻又堅勝盤石。
他一輩子沒有強求過什麼東西,也無意去爭取太多的身外物,但在這時候,他有非將她留在身邊不可的念頭。
他俯身,雙唇吻上她的,那柔軟的唇瓣散發出一陣極其誘人的香氣,他就近聞著,神魂兒飄飄蕩蕩,似就要飛出體外。
他不禁更加用力摟緊她,深怕這一刻是幻夢一場,手一松,夢醒了,所有的快樂、所有的美麗都是一場空。
他的執著是如此地強烈,岑晨感覺到他對她滿滿的依戀,一顆心化成了春水一般,不自禁地,她的手攀上了他的頸項。
兩人間的親吻更加深入,唇舌交纏,他們共享著彼此的氣息。
一股溫暖的氣流在兩人身上流竄,說不出的快活讓他們陶醉得閉上眼,申吟出其甜如蜜的聲音。
真實的世界消失了,他們腳下站的再不是堅實的上地,而是軟綿綿的雲絮。
風雲載著他們越過高山、行經平原、縱橫在鮮花遍野的森林中。
清幽的氣息令他們深深地著迷,就像誤入桃花源的船夫,乍見如斯美景,遂流連忘返,不知歲月幾何。
綿密的吻繼續深入,他們的手探進彼此的衣衫,感受對方燙人的溫度,廝磨的動作更加瘋狂起來。
趙風恨不得立刻撕了岑晨的衣衫,親吻她每一分細膩、香滑的肌膚。
岑晨的激動也不比他少,她的手已經伸過去扭解他的褲腰帶。
眼看著一場雲雨之歡便要上演。
「你們在干什麼?」那已經踢門成習慣的林小姐又闖進來了。「你們……你們……不要臉……」淚水滑下,她就像那三歲小孩一樣,嗚嗚哇哇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滂沱淚雨瞬間澆熄了趙風與岑晨所有情火,兩人呆呆地看著那又跺腳、又痛哭流涕的林小姐,她她她……她居然坐下去,學那小嬰兒揮手蹬腿了。
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戲啊?趙風和岑晨腦袋同時糊成一鍋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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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終于結束了,設計了二十年,從容霉砂把趙鈺和趙風兩兄弟弄出孤兒院那時就開始謀劃,讓趙風在二十五歲、容蓉二十歲那年訂婚;五年後,婚禮順利舉行了……雖然這新娘子已經換成了岑晨。
但不管怎麼樣,這婚禮終是辦了,而且是辦得轟轟烈烈,熱鬧萬分。
「老頭子,我也算對得起你了。」婚禮結束,賓客盡散,趙風心里只有這個念頭,他已還了一半容家的養育之恩了。雖然嘛……他是勾起了容蓉離家出走的念頭,但最後決定離開的是她自己啊!
容蓉自願走,又花錢請岑晨當替身,所以他娶的算是岑晨,而非容蓉。趙風只求他之後的日子別再跟容蓉綁在一塊兒,至于婚禮……唉,那是公眾人物難為啊!
對一般人而言,結婚就只是單純結婚,但在容家,身為容氏的總經理,這場婚禮卻具有相當濃厚的接班味道。
婚不結,趙風領導者的身分總是有那麼一點不穩靠,這婚一結,他成為容氏董事長一事便再無疑義。
容氏的員工可以安心上班、股價一片長紅,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就是趙風……慢著,他揉揉眼,是不是看錯了?岑晨居然在收拾行李。
「妳干什麼?」他跑過去搶下她手中那只小巧的行李袋。
「我代替容小姐的任務就快完成了,先把東西收拾一下,過幾天她回來好住啊!」莫非他忘了,她原本就是個替身,任務期滿便要離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妳……」她怎麼還記得這檔子事?近三個月的相處,難道她完全不覺得住在這里就像天堂,她一點也不眷戀這里,甚至……她沒有想過他嗎?「妳走了,我怎麼辦?」他著慌了,直接問出心底話。
她卻是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他焦急地轉著腦子。「妳曉得這場婚禮為何要辦得如此盛大吧?」
「你說過啦!為了安撫因為前董事長過世而躁起的人心嘛!」
「沒錯,我們的婚禮有千萬只眼楮在關注著,但我們一結完婚,妳立刻跑掉,剩我一個,外頭的人會怎麼想7他們會覺得我們感情出了問題,這容氏的管理會產生麻煩,還有……」
他冗長的理由讓她听了忍不住好笑,搶口截斷他的話。「我走了,還有容小姐啊!真正的容小姐才是唯一可以幫你穩定公司、保住董事長位置的人,不是我。你看清楚,我是岑晨,對于容氏,我沒有一絲半毫的影響力。」
他不想看清楚,他一直努力想遺忘岑晨不是容蓉這件事。事實上,他真心希望一開始他認識的人就是岑晨,根本沒有容蓉這個人。
他也做到了,奈何岑晨卻堅守著兩人間的分野,任他以利動之、以情誘之,她心是動了,身卻不動。
他該怎麼辦?
「忘記容蓉,妳在這里安心住下,不好嗎?」不為了榮華富貴,也為了他;他只願她留下。
她也想。
這三個月于她就像一場美麗的夢,她圓了再次上學的願望,見識到上流社會的富貴生活,還有……這讓人敬仰又心疼的男人,是她最放不下的。
她十四歲就出社會工作,生活中除了忙碌就是忙碌。
原本也以為生命就是這樣了,勞動一生。直到趙風為她開啟了另一扇窗,帶領她見識到生命的另一種活法,並且……明白了什麼叫眷戀。
依偎著他的感覺就像小時候依偎母親的感覺,那時母親依然康健,帶給她雖不富裕,但尚稱悠閑的生活。她每天放學後喜歡去跑操場一圈,累出一身汗後,仰頭躺在樹蔭下,感受著涼風習習,帶來陣陣的綠草香。
她看著天、倚著地,腦海里回蕩著一整日老師們的教學,待得將所有知識融會貫通後,她就回家做飯,等待辛苦工作的母親回家吃晚餐。
那時同學們都說她可憐,沒錢去補習,還得日日整頓家務、料理三餐。
但那段歲月卻是她活了二十五年來最感到安心的日子,她知道有母親在,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在奮斗,她有堅強的心靈支柱可以幫她抵擋所有的狂風暴雨。
只是十四歲那年,母親病倒,她頓失依靠。
她不在乎工作辛苦,但她很怕自己一個人,她討厭孤獨的感覺,卻不得不忍受它;直到趙風的出現,為她再立起一根心靈支柱。
替身的工作不好做,初入容家,她伯被人識破身分,是趙風頂在她背後她才能堅持下去。
只要有他在,她便毫無所懼。
「趙大哥,就算我離開了,你還是會來找我的,對吧?所以無論我住在哪里,並沒有差別,不是嗎?」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對于岑晨,趙風是肯定放不下了,但真的讓容蓉回來,那潑辣成性的刁蠻干金又會怎麼想?天知道她會惹出什麼禍來,就算她自曝替身事件,他也不會訝異。
容蓉做事一向不用頭腦,就憑一時意氣,她召開記者會,公開自家公司的商業機密,只因為他不給她買游艇。她還自導自演過綁票事件,因為容老頭不許她在十八歲以前抽煙喝酒。她砸過餐廳,因為那位來敬酒的公關經理穿了一件與她同款式、卻不同顏色的襯衫,她看得不爽。
回想起容蓉的豐功偉業,趙風只感到頭疼。
「唔!」突然一陣劇痛傳來,他彎下腰捂著月復部,一張臉變得青白交加,冷汗涔涔。
「趙大哥!」她嚇一跳,慌忙扶他在沙發上坐好。「你怎麼了?」
「胃……好痛……」他急喘著,連話都說不全了。
她一時手足無措。「怎麼突然這樣?我叫管家,不對,叫司機……你等一下,我讓司機開車送你上醫院,你千萬忍著。」
他沒有那麼痛過,神智模糊了,恍恍惚惚只有一種感覺,他不能放她走,他死死捉住她的衣袖。
「趙大哥,你快放手啊!你抓著我,我怎麼去叫司機?」她大急,奈何他抓得這麼緊,她掙月兌不開,慌得扯開喉嚨大喊。「來人啊!林管家、王司機,誰都好,快來個人啊——」
趙風已經痛昏過去,右手還是緊捉著她的衣袖不放,就怕放了,再醒來,曾有的美夢變成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