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謝孟芝在尉遲淳派來的守衛護送下,回到了將軍府。
愛里的人一見到她,個個歡喜得不得了,這段日子他們自然也听說了她上戰場尋夫的事跡,是以府中上下早已將她當成主母看待。
與府中眾人敘完舊,趁著等門的空檔,她進了廚房,做了幾碟簡單的咸甜點心。
等到尉遲淳出宮回府時,已是三更天,他一走進寢房外的小廳,就看見謝孟芝一手撐著額頭打盹兒,他停住腳步,調整了下呼息,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旁。
見她的頭時不時地往前頓著,他不由得一笑,緩緩伸出手搭上她的肩。
「唔,將軍回來了……」她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站起身。
「我才剛回來,你又急著去哪兒?」
大手一撈,才剛走了兩步的人兒,旋即被抱進寬大的胸懷,她臉兒一紅,放軟了身子,任由他摟著自己。
他身上還帶著宮中特有的燻香味兒,她側過臉,看見他臉上帶著幾分倦容,不禁心疼的伸出手,撫上他的眉宇。「累了?」
「有一點,不過一看到你幫我等門,就不覺得累了。」
謝孟芝臉上的紅暈更深,心中歡喜得緊,嬌嗔道︰「將軍是吃太多糖了,怎麼說起話來都聞得到甜味。」
尉遲淳睨了一眼茶幾上的那幾碟點心,笑道︰「你三不五時就把糖往我嘴里塞,我說話不甜才怪。」
「都怪我嘍?那下回我不做就是了。」她假裝生氣的輕哼。
「丫頭,你幾時學會拿喬了?」他朗聲笑著,不由分說的親上她粉女敕的臉頰。
「上過戰場當然不一樣。」謝孟芝戲謔地回道。
見她水眸含俏,唇兒紅艷似櫻桃,尉遲淳胸口一動,那雙會勾魂的鳳眸逐漸發燙,像是兩把火默默燒著她。
她心兒怦怦一跳,趕緊出聲,「我幫你準備了熱水,先淨淨身子吧。」
不料,他忽然揚起一抹笑,緊接著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挑高眉頭說︰「那好,我倆一塊兒淨淨身子。」
「尉遲淳,你瘋了……」她赧然驚呼。
尉遲淳不理會她的嬌呼,將她抱到了淨房,繞過了一面大插屏,來到浴桶邊,親自幫她解下了衣衫。
「你、你別亂來!」謝孟芝害羞的猛推他,可不敵他的力氣,三兩下就被制伏了。
他愛煞了她羞窘的模樣,即便兩人已有夫妻之實,可只要他做出親密的舉動,她總會害羞得想躲開,與平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大相徑庭。
「你別亂動,我怕會弄傷你。」
抱她進浴桶的時候,他故意在她耳邊曖昧地吹了口氣,再配上他這席話,當真讓她從里到外泛成了粉人兒。
其實兩人共浴已不是第一次,先前在營地里,由于環境克難,偏偏她又愛干淨,好幾回還是尉遲淳趁著夜深人靜,騎馬帶著她到附近的一處山泉淨身,那時,兩人便曾一起共浴。
「瞧你臉紅成這樣,是不是在想什麼不正經的?」尉遲淳將背對著自己的玉人兒轉過來,俊臉湊近她,笑得幾分邪氣。
這個人真是……謝孟芝困窘得連話說不全了,只能伸出粉拳輕捶他一下。
每當這種時候,他脾氣倒是好得很,說起話來也不像平日那麼暴躁火辣。
「你別老是調戲我,就不怕我跟別人說你私下不正經嗎?」
他聞言大笑。「哈哈哈,我可不怕你說。」
「為什麼?」她納悶。
他俯身偷了個香,才回道︰「這可是閨房之樂,有哪個男人會在這種時候嚴肅?」
「說的也是……」她氣餒地嘟起了紅菱小嘴。
「轉過身,我幫你擦背。」尉遲淳取來了干淨的綢布,體貼地說道。
謝孟芝喜孜孜地轉過去,也不跟他客氣,讓他替自己擦起背來,只是……擦到最後,怎麼似乎有點不對勁?
「尉遲淳,那不是我的背,而是我的……」胸。
「別說話。」身後的男人呼吸已逐漸濃重。
不出一會兒,謝孟芝靠在浴桶邊,眼若媚絲,不停嬌喘,而身後的男人早已丟下了綢布,整個人纏上了她。
她就知道……他沒事會這麼好心想幫她擦背?原來早已經盤算好了!
片刻過後,淨房里除了兩人的喘息聲,再無其它聲響。
等到兩人淨好身,回到寢房,已經是四更天。
尉遲淳抱著謝孟芝,兩人一同靠坐在暖榻上,一起共享著她親手做的點心。
「今天進宮晉見陛下的時候,我已經向他稟明跟你的親事,陛下也已經允可,再過幾日便會在接風宴上,當著百官的面御賜金婚。」
「真的嗎?!」她小臉乍喜,差點就從他懷里跳起來。
他一臉寵溺的笑睇著她,大手模了模她笑得甚甜的秀容,為了這抹笑,哪怕要他放棄將軍之位,他也願意。
「皇上不會覺得奇怪嗎,你可是一品大將軍,卻想娶一個廚娘,難道皇上都不覺得糟蹋了你?」
聞言,尉遲淳臉上的笑意斂了幾分。「你怎麼會是廚娘,你可是雁沙國的……」
謝孟芝不等他說完,忽然插話,「我先說好,我根本不記得過去的事,也不承認自己是什麼冉婉婉,我就是謝孟芝,你喜歡上的女子是我,不是冉婉婉,是謝孟芝。」
他沉默凝視著她好半晌,才低笑點頭。「我明白了。」
「我啊,只想繼續鑽研廚藝,繼續跟更多厲害的廚子比試,繼續搜集我沒看過的食譜,其余的我才不管呢。」
「那我呢?」尉遲淳好笑的挑眉。「你也不想管?」
「還有你。」她嬌俏一笑,雙手往他後頸一勾。「除了那些事,我還想當你的將軍夫人,管管你的火脾氣。」
「怎麼個管法?」
「嗯……我要做更多甜膩膩的點心,等到你生氣的時候,就塞住你的嘴,讓你沒空罵人。」
「其實,要讓我沒空罵人的法子,可不只這一個。」語罷,尉遲淳抬起她的下巴,結結實實封住了她的唇。
謝孟芝嘴角翹起,軟綿綿的倒進他懷里,這會兒不只嘴里泛著甜,就連心口也像灌了蜜。
什麼公主不公主的,她丁點都不在乎,她只想跟著這個男人,一起和和美美的過上好日子。
三日後,宣帝頒布聖旨,宮中擺宴為尉遲淳與軍隊接風洗塵。
當然,接風洗塵不過是個形式,主要還是由尉遲淳為代表,至于底下那些軍士兵將則是在軍營中領受皇帝親賜的御膳。
此次的接風宴非同小可,宣帝還打算在群臣面前親口封授尉遲淳世襲爵位,更要御賜金婚,是以聖旨里也一並下了令,讓謝孟芝以未過門妻子的身分隨尉遲淳一同進宮。
這下可急壞了謝孟芝。
俗話說得好,沒見過豬走路,好歹也吃過豬肉,過去身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她也看過那些宮斗電視劇,明白宮門深似海,宮中人心兜兜繞繞,心底都似藏了毒蛇,一不小心就會喪了命。
加上穿越來此,她一直生活在市井坊間,即便有璟王妃這樣地位非凡的至交好友,可人家璟王妃同樣來自民間,待她也隨和得很,從不做官腔擺架子。
是以這幾日謝孟芝可說是將背刀法的看家本領,全都拿了出來,拚命跟著璟王妃學習宮中的禮儀。
當夜,謝孟芝換上了絳色繡金枝牡丹花的禮袍,挽了個大周國仕族女子最常見的流雲髻,璟王妃親自幫她點妝上粉,最後還在額間繪上了一朵小巧的梅花。
當她從寢房走出外間小廳時,尉遲淳的呼吸當下一窒,發灼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美目盼兮,顧盼生姿,紅霞似的胭脂點綴其上,襯著額間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眼前的謝孟芝幾乎像是天上仙子,美得不真實,如夢似幻。
「我穿成這樣……很奇怪嗎?」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垂下了眼睫。
尉遲淳走向她,伸手勾起她都快垂至胸前的下巴,她下意識抬起眼,兩人四目膠著,他眼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不奇怪,很美,太美了,美得我想把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一席話說得好似在調情,她心口一熱,抿起上了胭脂的嫣紅唇瓣,嬌羞一笑。
尉遲淳近乎痴傻地望著,直到一聲輕笑聲響起,他才想起寢房里還有璟王妃在,趕緊匆匆別開眼,卻怎麼也壓不下胸口那股燥熱。
「時辰不早了,將軍也該動身了。」璟王妃掩袖輕笑。
「慢著。」尉遲淳一把按住滿臉窘態的謝孟芝,隨後他從一旁紅木雕花小幾上,拿起一個細長的烏木匣子,打開雕工精細的面蓋,取出一根金簪。
金簪的雕工了得,嵌上七彩瑪瑙,頂端雕著數只金蝶,每一只的翅膀紋路都栩栩如生,而且薄如紙片,是以當簪子挪動時,這些金蝶的翅膀也跟著一顫一顫,彷佛真要振翅飛舞一般。
「這是我娘親生前最喜愛的簪子。」說罷,他將金簪插進她腦後的流雲髻。
流雲髻本就是能展露女子嬌媚的發式,如今再配上這支蝶飛金簪,無疑更是錦上添花,將謝孟芝清麗中透著純的氣質,大大襯托出來。
「孟芝,你當真美極了。」就連璟王妃也忍不住贊嘆道。
謝孟芝臉上窘色更濃,只能囁嚅地說︰「楠鈺,你別笑話我了……」
「不是笑話,是真的很美。」尉遲淳牽起她的手,攏在胸口前。
「你把你娘親的簪子借給我,這樣好嗎?」她不安地抬起另一手想模模後腦的發簪。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不好生藏起來,就這麼往她發上一簪,她這個人又不是什麼優雅淑女,向來就是菜刀鍋鏟不離手,率性慣了,萬一弄丟了金簪,她會內疚得想尋死的。
「不是借,是給你。」尉遲淳揚起笑,眸光似火炬一般,牢牢盯緊她。
「給我?!」
「算是我娘親給媳婦的過門禮吧。」
聞言,她臉兒臊紅,卻也沒再推辭。是呀,她可是尉遲家即將過門的媳婦,她收下這份厚禮,也就代表著將來由她延續尉遲夫人未完的責任,負責操持尉遲家的大小事。
這份責任是她心甘情願扛下的,那麼這份厚禮她自然也該收得大大方方。
兩人相視而笑,隨後由尉遲淳牽著她的手,兩人一同坐進宮中派來的寶蓋馬車,一路風光的進了皇宮。
只是,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就當謝孟芝一路低垂著螓首,謹記璟王妃所教導的禮儀,忐忑不安的進到大殿,正準備隨尉遲淳一起行跪拜禮時,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抬起眼,瞧見了兩道令她錯愕的身影。
那、那不是婁真與馮公公嗎,他們為什麼會在大周皇宮里?今晚可是尉遲淳的接風宴啊……
謝孟芝腦中一片空白,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大殿中央,尉遲淳也眯起鳳眸,與坐在皇帝身邊的婁真目光相迎。
宣帝眉頭深潰看著底下的他們,口氣不悅地道︰「愛卿真是胡涂了,怎會將雁沙國的絳雪公主當成將軍府的家廚,若不是吳國太子及時進宮通報,怕是連朕都要一起犯胡涂帳。」
謝孟芝聞言大震,妝點得絕美的麗容瞬間刷白。
糟了,連大周皇帝都知道她的身分,這下子,她心心念念的御賜金婚不就沒了?
這個婁真、這個馮公公,他們怎麼就是不死心!她壓根兒就不想當什麼公主,只想當尉遲淳的將軍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