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宇內心小劇場其二
……是,我是自私的,所以才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辛曉白會願意在我結婚之後,繼續和我在一起。
雖然我明知她對我原本就沒有婚姻的要求一這事也讓我非常不快,我有哪里能讓她嫌棄。
雖然我明知她因為她媽媽的因素,而對于成為第三者有明顯的抗拒,然則她此時的對象是我,我不會讓任何風吹雨打掃到她一丁點。
但我卻沒想到我就是傷她最深的那場狂風暴雨。
她方才沒在山丘上給我幾巴掌,算是便宜了我。可她該知道我的個性,我在意的人只有她。所以,我斷然不會放手。
我的婚姻不單單只是關系到我的喜好。當年,女乃女乃讓誤以為不孕的養父母收養了我,還幫助我將原生家族從貧困扶助成小康,他們待我如同親生,甚至在養母後來懷孕,生下天帆之後,也從沒動搖餅要栽培我成為接班人的念頭。
業上的表現有目共睹,且為了成全女乃女乃門當戶對的想法,我也願意和她挑選的對象結婚。但是,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辛曉白和江文覬或是岡本在一起,很抱歉,我辦不到。
所以,即便明知蓄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辛曉白表現出親熱的模樣,會讓她氣到跳腳,我還是不余遺力地在那兩個男人面前演出了。
因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的嫉妒與在意如此明顯,她又何須在乎別的男人呢?
只是,當她在山丘上要我說出我當初為什麼找上了她時,我卻說不出口了。
一來,我不習慣說出心里話,二來,我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能說喜歡她沒有理由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時,就沒法子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了,我就是喜歡。但是——我說不出口。
辛曉白和雷天宇在山丘上大吵一架,回到宿舍之後,怎麼樣都無法入睡。
幾個月前對著雷天宇說分手時,她的心就已經痛過一次了。這次為什麼沒有學到教訓,還是一樣失眠呢?
身心疲憊卻無法入睡的痛苦,讓她差一點就想拿出手機錄下蘇鈴的打呼聲,好作為日後威脅她的工具。
雷天宇對她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腦子才閃過這個問題,心里的另一個斥喝聲便緊接而來。
辛曉白,他有未婚妻了,這種男人你還想他,分明找死!
可他既然說訂婚尚不會公開,為什麼又要在這種時候告訴她?難道只是想看她受傷的表情,證明她真的在乎他嗎?
辛曉白想得煩了,她皺眉翻了個身,看到一道手機螢幕亮光一閃。
她眯著眼,很快朝那個方向看去。
陳心羽正在用手機,手機的藍光清楚地映出她臉上的淚光,看起來有種女鬼般的淒厲,嚇得辛曉白連忙側身閉眼,把臉埋入雷天宇的外套里,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著阿彌陀佛。
大半夜的干麼嚇人啊!而且她們住的這間宿舍收訊幾乎是零格,大伙兒早就都不在這里開機了,那陳心羽是在看什麼?雷天宇外套」三淡淡的薄荷及松木香氣沁入她的鼻尖,她用力地呼吸著,鼻尖卻是突然一在這種夜深人靜時,她承認心里其實很渴望會有個一輩子對她不棄不離的人陪在身邊。但她知道愛情是多麼不切實際的事,所以她從不敢完全投入,就怕哪天跌倒了,她會傷重就像她媽媽一樣。
她不要那樣的苦。
辛曉白緊摟著雷天宇的外套,那柔厚的羊毛溫暖地貼著她,就像她正枕著他的肩膀似的……睡意于是一點一滴、一點一滴地將她拖入夢鄉里……只是,她才入睡沒多久,便覺得有人用力地搖晃著她的床。接下來就是一陣乒乓的撞擊聲還有尖叫聲……她皺起眉,雙唇一抿就想罵人。
「地震!有地震!」一陣尖叫聲嚇得辛曉白在瞬間清醒過來。
她在叫聲中抱著外套跳下床,黑漆漆的屋內已經亂成一團。有人踩過她的腳、有人撞到她的肩膀。
辛曉白模黑按下幾步外的電燈開關。電燈沒亮,而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大到她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全都給我閉嘴!有時間尖叫,怎麼不趕快逃到外頭?」這一吼之後,屋內倒是安靜了三秒鐘。
「這麼黑怎麼走!」蘇玲高聲嚷道。
「那你自己待在里頭好了。」辛曉白模著牆,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然後,有人抓住了辛曉白的手,那手冷得像冰。
「誰!」辛曉白大叫一聲,差點沒被嚇到屁滾尿流。
「我是心羽,我的心髒很不舒服。」陳心羽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辛曉白轉身扶住她的手臂,讓她靠著牆壁坐下,再把外套披到她身上。
「你先坐下。我在電視上看過,如果心髒不舒服,躺下時的血液會流過全身,反而增加心髒的負擔。」辛曉白說。
「謝謝。」陳心羽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道。
「你懂是不懂?」蘇鈴不客氣地說道。
「你懂你來處理啊。」辛曉白磨牙說道。
「哼。」蘇鈴不再作聲。
「你有藥嗎?」辛曉白問道。
「有,但是放在櫃子里,櫃子上鎖了。」
「你們先找支手機當手電筒,我去找人來幫心羽。」辛曉白起身就往外走。
「你只是想先溜走。」蘇鈴尖聲說道。
「那你們去找人,我在這里陪她。」辛曉白雙臂交握在胸前說。
「路那麼黑,要我怎麼走?」
「馬的!現在是要我分成兩半嗎?」辛曉白顧不得自己是在飆髒話,只想戳破這些女人的腦袋,她邊罵邊模索著走到牆邊。「萬一她死了,罪魁禍首就是你們這些只顧著自己的王八蛋。你們全都給我坐到她身邊陪她!」辛曉白模著牆壁往前走,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外頭。
陸玉蘭正帶著兩個人拿著手電筒要進來宿舍,一看到辛曉白,便都沖了過來。
「你沒事吧?其他人還好嗎?」陸玉蘭抓著她的手問道。
「心羽心髒不舒服,需要藥,藥在櫃子里……」辛曉白簡單地說明之後,陸玉蘭便派了人進去,同時還走到通訊較好的地方撥了電話,請來住在不遠處的醫生。
辛曉白很快地看了一圈此時聚集在外頭廣場的人,胸口驀地一窒。
「大家都出來了嗎?怎麼沒看到江文凱、岡本先生和……雷先生?」辛曉白挨近陸婆婆,眼楮還在四處找人。
「文凱晚上九點多就陪岡本先生下山了。」陸玉蘭皺著眉,也是一臉的扣心「不過,我沒看到天宇。打電話給他也沒人接。」該死的,雷天宇不會又跑到山玻上了吧?萬一他坐的角落沒有遮蔽,直接跌怎麼辦?
一閃過這個念頭,辛曉白後背蔫冒了冷汗。
「你照顧心羽,我去找雷天宇。」辛曉白緊握著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皤軟。
「你去哪里找?」陸玉蘭抓住她的手臂。
「他也許會在山坡上,老茶樹那邊。」
陸玉蘭倒抽了一口氣,辛曉白身子頓時一僅,反手抓住了她。
「那地方怎麼了?」辛曉白疾聲問道。
「除了老茶樹那處之外,旁邊山坡全塌了。」
辛曉白腿一軟,心頭狠狠刺痛了一下,痛到她不自覺地抓著胸口。
「不……不可能的……不會的……我還是要去看一下……」辛曉白搖頭又搖頭,拖著腳步慢慢地往前走。
「太危險,那里崩了——」陸玉蘭抓著辛曉白,不讓她前進。
辛曉白不知打哪來的力氣,掙月兌了陸婆婆的手,一個勁地往山坡方向狂奔。她的頭皮發麻,她的腦子也沒法解讀旁人阻止她前進的話,她只知道她要找到雷天宇。
世界突然再次地轉天旋,辛曉白連站都沒辦法站好,摔到了地上。
好吧,她被余震嚇到只差沒漏尿,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她蹲抱著頭,繼續用武大郎的走路姿勢前進。
她得去找到雷天宇,確定他平安,不然她……辛曉白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來,不然她會怎麼樣。反正,他不能出事就對了。
「雷天宇,拜托你別在山丘上啊,又不是為情所困的人,千萬別擺出為情所困的樣子……」她喃喃自語地說道。
「所有人全都到曬茶場那邊等著。」陸玉蘭大聲的命令在山丘間回響著。
「辛曉白,你去那里做什麼?找死嗎?」
一聲能讓辛曉白變聾的大吼,嚇得她在瞬間跌坐到地上。
辛曉白驀回頭,看見雷天宇黑著臉正朝她狂奔而來。
她仰頭呆呆地看著他,眼巴巴地看著他走來。
他抓起她的衣領,把她整個人往上一提。
她整個人被納入他的懷里,耳朵貼著他撲通撲通的心跳。
「你為什麼沒在山丘上?」她牙齒打顫地問道。
「因為某人穿了我的外套,我沒法子跑到那里吹冷風。」他用力擁住她發抖的身子,聲音也仍顫抖著。
「呵呵呵呵……」辛曉白听見自己神經質的笑聲,手掌更加緊抓著他襯衫前襟,更加挨近他溫熱的身子。「你跑哪里去了?為什麼沒接手機?」
「我在房間,手機沒電了。」他黑沉眸子凝視著她。
「喔。」辛曉白呆呆地抬頭看著他,看著他比平時蓬亂的黑發、看著他身上的深藍條紋睡衣,她突然瑟縮了子。
慘了,她發現自己愛他好像不止一點——也許可能比一點還多。
瞧她剛才不顧一切地上山想營救他的那股精神,就算說是七世夫妻的氣魄也不為過「沒事吧。」雷天宇撫著她的臉龐、肩膀的同時,也已經將她上下都打量過一遍。
「沒事。」她扯著嘴角,雙腿仍在發軟。
「你看起來不對勁。」他濃眉微擰地看著她仍然恍神的雙眸。
「哪有?」她不過是剛好發現她喜歡他的程度太山高水深了。
現在想想,她之前跟他說分手時,她沒那麼傷心欲死的原因,搞不好是因為她其實篤定他會再回來找她的。可一想到他們剛才差點生離死別,辛曉白驀地把臉貼在他的心髒上,用力眨著眼忍住想哭的情緒。
「沒事了。」他用下顎頂著她的頭,緊緊將她仍在顫抖的身子攏在懷里,低聲地說道︰「不是要我從此不許在外人面前表現出我們之間有任何公事之外的關系嗎?」
「我嚇到腿軟,什麼都忘了。」話雖如此,她還是一動不動地賴在他懷里。
「你剛才以為我在山丘上,不顧一切地要去找我?」雷天宇低頭凝視著她,微揚的唇角泄漏了他的開心。
「是啊,我擔心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因為心里正在怨恨我,會變成厲鬼來找我算帳。」她低語。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他在她發上落下一個輕吻。
她咬了下唇,抬起頭緩緩站直身子。
「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會有任何改變。」她說。
他眯起眼,臉色一沉,雙手握緊了她的肩膀。「你是什麼……」
「心羽出來了……」
「沒事吧……」
雷天宇身後的吵雜聲,讓辛曉白抬頭看去。
「我忘了跟你說,心羽不舒服。」辛曉白用力推開他,轉身就朝宿舍走去。
「她的心髒?」雷天宇聞言一皺眉,立刻大步走向宿舍門口,還順道問了陸婆婆是否已經請了醫生。
此時,陳心羽正坐在前廊,蘇鈴和秋曉珍則圍在她身邊,一副無比關心的樣子。
「還好嗎?」雷天宇看了一眼陳心上的外套。
陳心羽點頭,就著陸婆婆拿來的水,吃下了藥。
「你扶她到那邊坐下,我要私下跟她聊。」雷天宇轉頭跟辛曉白說道。
辛曉白點頭,先幫陳心羽攏緊了外套才扶起她。
雷天宇則先大步地走向比較無人的角落,拿出手帕鋪在一塊大石上。
「心羽身上那件衣服,看起來很像雷先生的外套?」秋曉珍低聲說道。
「之前就听說雷老夫人和陳心羽的媽媽是遠親,兩家走得很近,搞不好……」正房位置自然就坐得更穩了……」辛曉白一僵,腦子又浮現雷天宇已有未婚妻一事,突然間覺得自己額上寫著千古罪人幾個大字。
她扶著陳心羽在鋪著手帕的石頭上坐下後,自己則在一旁站著。
「心髒還好嗎?」雷天宇問著陳心羽。
陳心羽點了點頭。
「己經幫你找醫生了,如果有任何不適就馬上說。」雷天宇表情嚴肅地說道。陳心羽又點頭。
辛曉白看了雷天宇一眼,從不知道他居然也懂得關懷他人。
「你的身體情況現在不同子一般,自己要多注意。你這幾天先躺著好好休息,知道嗎?」雷天宇抿緊了唇,像是在忍著斥喝人的沖動。
「我怕——」陳心羽仰望著雷天宇,月兌口說道。
「怕就去向你信仰的神祈求一切平安吧。」雷天宇輕聲說道。
辛曉白看著他,她突然好想捶自己一拳,從鋪在石頭上的那條手帕到他現在的話看來,都只證明了一件事。
他雷天宇不是不懂體貼,他只是不想對她辛曉白表達出來而已。因為他沒把她當成一回事,他把她當成所有物!「抱歉,你們慢慢聊,我去打個電話給我媽報平安,再看看文凱他們是不是真的下山了。」辛曉白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陳心羽完全沒回應,仍然沉浸在她的思緒里。
「站住。」雷天宇命令道,黑眸炯炯地看著她。
「憑什麼?」辛曉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說道。
雷天宇下顎一緊,額上冒出了幾條青筋。
辛曉白勾唇冷笑著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