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襄兒讓房門開著,順便開了窗讓陽光透進來、暖暖房間。
听如意說他每天都會上蔚曉陽的房里歇息,果然不假。「千堂哥,你以為會看到誰?只會在這里等待的話,是看不到你想見的人的。」
被撞見這狼狽的一面,褚千堂卻表現得極平靜,試圖掩飾他心里掀起的波濤洶涌。「我出去了。」他漠然說道,下了床。
「那簪子是你買的?」雲襄兒在看到放在梳妝台上的珍珠簪子時,還以為那是她的,直到想起她老早把警子送給小青了,才領會到什麼的又道︰「既然是買給表妹的,為何不送出去?」
褚千堂抿緊著唇,知道她是故意問的,雲襄兒看似溫婉柔弱,骨子里可非常有主見,不然也不會大膽的離家出走。
他朝前踏出幾步,欲離開房間,唯一的出口卻被擋住。
雲襄兒擋在他面前,不讓他過。她真是受夠了,她把他視為哥哥,不說說他不成。「千堂哥,你一直是個聰明人,為什麼一遇上感情的事就裹足不前?」
「妳不明白。」褚千堂緊閉的唇終于張開,艱難的說。
「想她就去見她啊,只躲在她房里,托福伯幫你進書鋪買書,自己卻偷偷在外頭看算什麼,更夸張的是那間書鋪的買主還是你,你故意讓她找上門,低價把書鋪租給她,你真是無可救藥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日子,你打算過到什麼時候?千堂哥,要痛苦還是解月兌,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啊!」
「夠了,你別管我。」褚千堂不耐的聲調證實他已惱羞成怒。
雲襄兒毫無退意,還說出她早就察覺的一件事實。「千堂哥,我知道你曾經傾心于我。」
褚千堂微睜大眸,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想到會被發現,但現在她說這個做什麼?
雲襄兒看出他的驚訝,淡淡笑道︰「但因為我是你高攀不上的雲小姐,所以你干脆放開我,安排我跟鳳家聯姻。但你怎麼能也這麼對她呢?你應該很清楚,我跟她是不一樣的,你可以忘了我的情,但絕不能沒有她,為什麼你不伸出手捉住她,竟自私的為自己而活呢?你真的想因為失去她痛苦一輩子嗎?」
褚千堂當然知道她們有多不一樣,他可以在訂好雲襄兒的婚期後,成功的壓抑放開雲襄兒的痛苦,冷靜的當好他的雲家總管,但遇到蔚曉陽,忍耐已不管用了,他無法冷靜、無法正常過日子、無法入睡他真是快崩潰了!
但,就算知道蔚曉陽的重要,他又能怎麼辦呢?他還是不能高攀她,不能愧對爹娘。
雲襄兒看出他的動搖,只差臨門一腳。「對了,曉陽在京城炙手可熱得很,听說已經有好幾個名門公子跟她提親呢……」
她頓了頓。「再一個月我就要出嫁了,我希望可以看到你們倆一塊送我上花轎。」說完,她含笑離開房間,讓他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有人向曉陽提親?
褚千堂的思緒就停在這句話上,整個人如麻痹般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清醒過來,驚恐的睜大黑眸。
是誰提親?布莊的陳公子嗎?她會接受嗎?
雖然早已有蔚曉陽遲早會嫁人的心理準備,但,當提親這字句真的竄入他耳里時,還是令他措手不及,恐懼的體認到自己的佔有欲竟是如此強烈,無法瀟灑的對她放手。
成親後,她就會屬于另一個男人了,洞房那天,她的丈夫會親吻她,親吻她胸前的那抹梅花胎記,還有更多……他想做但不能做的事。
褚千堂面露淒苦,真快被胸腔里急涌發酵的酸意給折騰死了,他想踏離這令他心慌的房間,腳步卻倉卒的撞上椅子,他發怒泄恨的痛槌著桌子。
可惡!他真想把爹娘從小對他的語語訓誡給踹開,將他心愛的女人佔為己有,這樣他就不用那麼痛苦了……
那為何不這麼做?
當褚千堂腦里冒出這句話時,他嚇了一跳。原來他下意識里是那麼渴望拋開一切束縛。
褚千堂你這個懦弱鬼,你就一輩子跟你爹娘的遺言在一塊吧!就算你後悔想回頭求我,我也不要你了!他听見曉陽罵他,對她是內疚萬分。
千堂,你真是死腦筋……夫人朝他搖搖頭。
千堂,恩情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這聰明的孩子怎麼會想不通呢?珊夫人也對他搖頭,令他心里的茫然更深,他真的做錯了嗎?
千堂哥,要痛苦下去,還是解月兌,都在你一念之間啊!你可以沒有我,但絕不能沒有她,為什麼你不主動伸出手捉住她,竟自私的為自己而活呢?你真的想因為失去她,痛苦一輩子嗎?
最後如一記響雷轟隆劈進他心底的是雲襄兒說的話。不,才失去她一個月而已,他就痛苦的受不住了,那麼漫長的一輩子他寧願現在死了算了!
剎那間,褚千堂茅塞頓開,明白現在的他最需要的是她,如果沒有她,他活著便沒有意義,他要伸手捉住她!他要和她在一塊,成為永遠擁有她的人!
也因為這一念之間的念頭,他那總是一再壓抑,快要郁郁成疾的胸口候地放空了,他臨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終于明白,原來,把自己困死的並不是爹娘、不是遺言,而是他根深抵固的執念入了魔,看不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爹娘若地下有知,應該會成全他吧,他們一直都是最疼愛他的好爹娘!
褚千堂轉身走回梳妝台,拿起那珍珠簪子,眼神充滿昂然自信。
他要親自為她戴上。
縱然他知道,這是一種苛求,之前他太惹她傷心了,她現在恐怕是恨他、不想見他,但他不會因此退縮的,他會以實際行動告訴她,他愛她,對她的愛強大到足以擊潰他心里的陰影。
這次,他要努力伸出手捉住她,讓她做他的妻。
雲陽書鋪開張第二十天,年輕貌美的女老板早已成了眾人注目的對象,一直陸續有人上門提親,今天又來了,她真是不耐煩。
「送走,別礙我的眼!」一箱箱貴重的聘禮被運進來,蔚曉陽忙著撥算盤結賬,頭都沒抬道,連提親的媒婆嘴里念著那家公子有多好,也沒听進耳里。
「曉陽,這簪子不錯。」珊夫人從聘禮中取出一根簪子。
「娘,你干麼擅自打開來看,我不嫁人的,送走……」蔚曉陽不耐道,但當她看清楚娘親手上嚷著珍珠的簪子時,楞了一下。
她曾經戴過一模一樣的簪子……
「咱們褚公子不論是相貌和氣度都跟小姐很匹配,又加上他是雲家總管,你們成親可是親上加親……」
蔚曉陽這回可听清楚媒婆在她耳邊碎念什麼,她說向她提親的是褚千堂?她完全楞住,腦里混亂得像被塞滿了泥漿。
「曉陽你看,這些布料可真高級,做衣裳一定很美……千堂對你真有心,這些聘禮可花了不少錢啊!」
蔚曉陽見娘親一手拿著簪子,一手模著布料贊嘆,氣急敗壞說︰「娘,妳明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差勁事,為什麼要替他說話?你應該站在我這邊的!」
「千堂對你不是負心,他只是心里有個結打不開,現在他都勇于克服了,也對你展現誠意,何不給他一次機會呢?」
蔚曉陽听了更跳腳了,抽走娘親手上的簪子。「為什麼我必須給他機會?我已經說過了,就算他後悔想回頭找我,我也不會要他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放棄你的。」
沉穩厚實的嗓音響起,蔚曉陽抬起頭,就見褚千堂踏進店里,懷里抱著小蓮,手牽著小山,小軍和小紅跟前跟後著,她簡直是看傻了眼。
他怎麼也來了?連弟妹都站在他那邊不是,是被他誘拐了!
「你、你們在干麼,還不快回來!」蔚曉陽顯得被褚千堂嚇得不輕,話說得結結巴巴,沒了氣勢。
褚千堂看到她手上拿著簪子,溫和的笑了,松手放開小山,再放下小蓮,大步朝她走來。
蔚曉陽肩膀繃緊,不由地往後一退,但想想不對,她怎能怕他,又倔強的往前一跨,和他更靠近,心猛一跳,竟慌亂的朝他丟出手上的簪子。
「別丟,會摔壞的!」褚千堂往前接住簪子。
「你到底想怎樣?」蔚曉陽看他在接住後松了口氣,不由煩躁地月兌口問。
褚千堂抬起眸,那一對如深潭般墨黑的眸溢出滿滿的深情,讓她為之心悸,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褚千堂見她微棘的模樣,一時心動,上前替她別上珍珠簪子,滿足道︰「這簪子真的很適合你,那一天我提早回來,就是為了把它送給你,只是沒想到我們會……曉陽,我不該誤會你。」他愧疚的凝望著她。
蔚曉陽听到這是他特地為她買的簪子,又听到他的道歉,微微動搖了,但,只有一剎那。
她抽起了發里的簪子,遞還給他,目光堅定道︰「還你吧,現在說這些都于事無補了,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滿心都是你,為你患得患失、自卑自憐,最後又為你流干眼淚。我現在只想經營好這書鋪,不會跟你成親的。」
「我不會死心的。」怕她永遠都不會回頭了,褚千堂一咬牙,強悍道︰「這次,換我來追求你,我會付出一切向你證明我的心意,不會再輕易放開你了!」
「你忘了你爹娘的遺言嗎?」蔚曉陽嘲諷的提醒。
「那不及你來得重要,我就是要娶你!」褚千堂斬釘截鐵道。
那為何不早點說?
蔚曉陽對他的怨憎更深,她永遠忘不了那天他寧願死守遺言也不要她的情景,她好不容易才醒悟,努力振作起來,她絕不要再走回頭路。
這時候,有旁觀的客人插嘴了。「老板,褚總管對你一往情深,你就答應嫁給他嘛!」
「是啊,真看不出來正經八百的褚總管是個痴情種!」
「嫁吧!嫁吧!」
真糟,她都忘了店里有客人!
蔚曉陽頭痛欲裂,她居然在這里演了一場好戲給客人看,而且所有人都在為褚千堂說話,沒人替她討伐他這個負心漢!她不甘心!
「姊姊,嫁給褚哥哥嘛!」小紅拉了拉姊姊的衣角道,不知道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隱約只知道他們吵架了,姊姊變得討厭褚哥哥。
「小紅,你這個叛徒!」蔚曉陽忿忿道。可惡,該怎麼一過退這家伙呢?
「干脆來個公開招親吧!」在一旁看這場好戲的珊夫人終于開口了,可這一出口就嚇壞了蔚曉陽。
「娘,你在胡說什麼!」她不是說了她不嫁人的?
「千堂,我是很想給你機會,可是我們曉陽有很多人提親,也總該給別人機會才公平吧!」珊夫人沒理會女兒的嚷嚷,面帶微笑的看向褚千堂。
雖然她很希望女兒跟他復合,但,這小子傷害過她女兒是不爭的事實,來個公開招親,既可以幫女兒出一口氣,還能讓女兒瞧瞧他的「誠意」,甘心委身于他,這可是一舉兩得。
褚千堂心思一沉,知道珊夫人有意撮合他們,但心里可打著狡猾算盤,想讓他吃足苦頭後再贏得美人心,畢竟她是個母親,也記恨他曾負過她女兒。
「珊姨打算怎麼做?」他奉陪到底!
「大概就出個幾道題目,讓你和其他人一起較量,贏的人就能迎娶曉陽。」
「娘,別胡鬧了!」蔚曉陽真的快暈了。
珊夫人竟朝她眨眨眼道︰「曉陽,難道你不好奇,這男人會為你做出怎樣的付出?」
蔚曉陽還真的遲疑了一拍。她漲紅臉,氣急道︰「我才不好奇!」
「我願意。」
褚千堂的回答讓蔚曉陽咬牙切齒的瞪向他,但他竟回以一記自信的微笑。
可惡,她絕不如他願的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