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葉櫻櫻徑自坐在椅上,鄙夷的看向人縴瘦了些,但更楚楚可憐的焦黎兒,「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袁靖淵本有才干位極人臣,偏偏你的存在,注定是他永遠都是戶部小闢。」
「意思是戶部尚書可以一手遮天,連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焦黎兒反問。
她臉色微變,「戶部考核都在我父親的一念之間。」
焦黎兒直勾勾的看著她,「強扭的瓜不甜,你如此步步進逼,就為了得到你想要的?不顧他的意願?」
「我就要他。」她也不否認。
「他是人不是東西。」焦黎兒口氣也變不好。
「只有我,能讓他飛黃騰達。」葉櫻櫻說得自滿。
「只有我,能讓他幸福快樂。」焦黎兒也很驕傲的說。
「你!」葉櫻櫻氣得語塞,全身緊繃而輕顫。
「你!才貌雙全,有不凡的家世及父母,外頭能與你匹配的男子不知凡幾,靖淵已是我的丈夫,你橫刀奪愛,可以讓你快樂?讓你幸福?」
焦黎兒愈說口氣也愈冷,「還是看到他卑微的臣服在你之下,你那扭曲殘暴的惡毒之心就可以感到快意,變態的滿足得以成就你那見不得他人幸福的丑陋心態?」
「閉嘴!胡說八道!」葉櫻櫻也不知自己為何心虛,為何不想听她說下去。
「有多少人羨慕你的一切,老天爺對你這麼好,你憑什麼不滿足,還對他人殘忍?相由心生,你日日照鏡子,認真看看自己的雙眼吧,那雙眼已經混濁不堪,長此以往,你也終將不再美麗。」
「你閉嘴!閉嘴!你只是嫉妒我,嫉妒我!」葉櫻櫻幾乎要發狂。
焦黎兒突然笑了,這笑很美,很干淨,讓葉櫻櫻沸騰的怒火突然就燒不起來。
「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我有一個深愛我的丈夫,一雙從小就對我好的養父母,也有兩個與我無血緣關系卻極疼愛我的長輩,她是真的感到幸福,「我還有一個脾氣雖拗,但會護我的弟弟,秦大儒夫婦也疼我似女,靖王夫婦、陸大哥夫婦也對我秘好,我還有一個不常見面,卻一直把我放在心上的哥哥,外人道他風流,其實他心極好,極善良,一旦我有需要,他一定會出現,不求任何回報,只要我好。」
她五官原就動人,如今細數她生命中每一個待她極好的人,笑容益發溫暖迷人,相較之下葉櫻櫻臉色扭曲,一陣紅一陣白,唇瓣緊抿,就算她一身華服,比不上焦黎兒由心而外的美麗。
不知為何,葉櫻櫻竟然感到狼狽,她只能抬高下顎,彷佛這樣就能維持她的高貴,「哼,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如果袁靖淵從此仕途無望,一蹶不振,你就是罪魁禍首!」
她直接給她安上罪名。
「如果他的成就得靠我一個小女子的退讓來成就,那這種沒骨氣又不爭氣的丈夫,白白送給你也罷了!」焦黎兒這話說得重氣,她在心里都佩服自己。
葉櫻櫻咬咬牙,氣呼呼的甩袖走人,丫鬟帶著欽佩的目光匆匆看焦黎兒一眼,這才追出去。
焦黎兒跟葉櫻櫻的對談內容,早已透過屋頂影衛的嘴巴,一字不漏的傳達到亭中楊彥杰跟李宜鳳的耳朵里,兩人相視一笑,對焦黎兒的反擊感到贊賞,下一秒,又極有默契的同時出聲——
「你幫幫靖淵吧。」
「你要我幫袁靖淵。」
原來,兩人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有袁靖淵能成功的甩掉葉櫻櫻,他們所在乎的、所疼愛的焦黎兒才能平安的過日子。
「袁靖淵上輩子絕對燒了好香,娶了小黎兒這個賢內助,我不幫他一把,都覺得對不起她,畢竟她視我為哥哥,哥哥怎能不幫妹妹?」楊彥杰說這話時,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你打算怎麼做?」李宜鳳問。
「等著袁靖淵來找我。」
如果袁靖淵不是笨蛋的話,就該想到要解訣葉櫻櫻,得從她老子下手,而戶部尚書管的是什麼?而天底下又有誰比他這個大奸商更懂得「貪」這個字的?
「戶部主管國家財庫……」袁靖淵邊翻說桌上的卷宗,一邊低喃著思索,葉尚書身為戶部最大的官,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但就算他有通天本領,也無法不露馬腳。
葉尚書就是葉櫻櫻背後最大的靠山,而葉櫻櫻絕對不會看著他跟焦黎兒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她會一再的搞破壞,等到玩煩了,她便殺了、毀了,即使玉石俱焚,她也願意。
袁靖淵很清楚只有將葉櫻櫻從雲端上拉下來,焦黎兒才能好好過日子,而他是她的男人,她的天,他要做的就是護她一生。
中午,袁靖淵草草用了膳,告假離開戶部衙門,乘了馬車至靖王府拜訪靖王。
兩人一在廳堂坐下,袁靖淵就這次事件對靖王施援手一事再次致謝,另外,他亦坦承恨極葉櫻櫻的驕縱任性,視他人為玩物視、渺視生命,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是葉尚書的縱容,她才能如此無法無天。
靖王微微一笑,幾句話,他已經明白袁靖淵的來意了,他也不拐彎抹角,「葉尚書私下貪墨,結黨營私,你在戶部的確很有機會可以將一些陳年的污垢清一清。」
「請靖王直言。」袁靖淵眼楮一亮。
他喝了口茶,有些感慨的道,「如今,我朝看似國富民強,然而,清流文官與權貴兩方對峙,又有些人站在高位,心思太多。」
他隨即談及幾樁民生大理,像是東南水患剛過,老百姓流離失所,工部欲修提防,戶部尚書與首輔卻是哥倆好,趁此良機,堂而皇之的調動錢糧、人員,若有些權貴人家捧了點銀子,兩人就將人安插進工部,撈了個副手名義,做的是貪瀆傷民的事。
再有,各地府庫糧銀收繳都是肥缺,有些地方繳不出來,便寫了欠條,塞個荷包,讓帳上先繞過,日後再補上,這一年一年的,成了戶部公開但不能說的秘密。
徇私舞整、貪贓枉法,控東牆補西牆的,時日一久,屋子總是要倒塌的,屆時,國庫虧空,民有所需時,何來銀兩解決?一日民不聊生,那就是官逼民反了。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縱然本王好提醒,然忠言逆耳,再加上首輔與戶部尚書一派逢迎諂媚,皇上是一年比一年胡涂,若沒鐵證如山,恐怕是無法這兩人雲端上拉下來的。」
靖王雖沒登上龍椅,但心懷天下,就是希望國泰民安,袁靖淵听得心生仰慕,願意成為他勢力中的一員,一起為國家人民請命。
靖王笑著點頭,兩人就怎麼將葉尚書從雲端拉下的事商議起來。
待他離開時,靖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袁靖淵認識駕車的人,那是楊彥杰的人。果然,楊彥杰抓開車簾,示意他上車。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上了車,沒想到,楊彥杰的第一句話卻是——
「你一點都不聰明,怎麼考上探花郎的?葉櫻櫻都到你家去一趟了。」
看他咬牙切齒,楊彥杰才擺擺手繼續說,「小黎兒沒事,我找你倒是有事,沒空等你來找我……問我找你做什麼?貪字啊,你不是想找葉尚書的碴?我這里多的是,我就大奸商……」
馬車轆轆而行,一路行駛到上回楊彥杰養傷的胡同,在那里,楊彥杰扔給袁靖淵很多東西,也說了很多不能說的秘密。
接下來的日子,袁靖淵開始悄悄清查戶部賬冊,楊彥杰給的數據及相關迅息太多,他就其中葉尚書及手下與江南官員勾結一事下手。
江南賦稅自來金額龐大,貪污些許不會被發現,但戶部的賬冊只要認真核實一番,就會發現其中不見憑據的甚多。
袁靖淵花了一些時間,終于查出問題,一步一步的從最底層的官員往上查,然後他向靖王要了一些人,靖王借的人很能干,功夫又強,趁夜潛入戶部尚書府的書房,暗中抄寫一些隱秘賬本給他,他再拿來與戶部的帳本對帳,一來一往,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江南賦稅一向是戶部最大的收入,我在江南做的生意最大也最雜,認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那些人中有不少跟官吏交好,官商勾結是一環接一環,一旦一環出事了,那就像端午的粽子一拉就一大串,所以,你隨便抓一個,拿了私帳,總能順藤模瓜的一路往上抓,下面人多,手那麼多,還怕不把最上面的人一起扯下來?」
那一日,楊彥杰如此說,而這一天,就是他要將最上面的葉尚書給一把扯下來的好日子。
在朝堂文武百官面前,靖王帶著袁靖淵這名戶部小闢上前彈劾戶部尚書與首輔連手貪墨的罪行。
葉尚書及首輔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因為葉尚書的一本本私帳就攏在皇上面前,還有幾個舉足輕重的江南官員被綁進朝堂,人證物證俱在。
皇上震怒,當場就讓人將葉尚書與狼狽為妊的首輔全押下去。
此事從朝堂傳出,民情激憤,不少老百姓聚到戶部尚書府及首輔府的大門外,拼命的往里丟雞蛋、丟菜葉子。
就在兩府人心惶惶,不敢外出時,又傳來皇帝下令抄家的消息,文德郡主跟葉櫻櫻听到消息,心都涼了,不久,差役們就沖進府內,押著眾人往處走,外頭人頭攢動,四處響起激昂的辱罵聲。
文德郡主悔不當初,她仔細想過了,這一切都是女兒惹的禍。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女兒鬧出人命,還不肯收手,將袁靖淵逼得反撲,這才硬生生的逼出了尚書府及首輔府的滔天禍事來!
而貪污之事被揭發時,她緊急派人前往皇宮求助太後娘娘,沒想到她也避而不見,顯然不願插手了。
就在她羞憤難當時,竟見女兒還在自己眼前叫囂說要找焦黎兒拼命,她氣得想也沒想的揚起手用力甩她一巴掌,「你這個逆女!你害得全家還不夠嗎?」
「怎麼是我害的?全是焦黎兒害的,是那賤人!」葉櫻櫻恨恨的道。
圍在路邊的老百姓們正磨拳擦掌,見他們一行人被押過來,就拿起雞蛋、菜葉往他們身上砸,尤其還在辱罵焦黎兒的葉櫻櫻,被砸得最慘。
「你們誰敢再砸我,我就殺了你們!母親,我們找太後,快去找太後啊!」葉櫻櫻又哭又叫又罵,她發上有菜渣、蛋汁、蛋殼,看來好不狼狽。
文德郡主想抓她的手安撫,但看著大哭著卻不知悔改的女兒,再怎麼搜腸刮肚,她都喉頭苦澀的吐不出一句話來。
戶部尚書跟首輔貪墨的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由震怒的皇上親自裁定兩人罪狀並抄家,葉尚書跟首輔判了斬立決,其它家眷被判流放,包括貶為百姓的文德郡主及葉櫻櫻,葉尚書跟首輔的黨羽也是紛紛被捕入獄,這事牽連的人多,讓刑部辦得人仰馬翻,直到年關過後,事情才真的結束。
年後,天氣漸暖,袁靖淵帶著焦黎兒回鄉下過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團圓年。
至于年前那段在京城的風風雨雨,本就是刻意隱瞞家人,怕他們擔心,因而當消息也傳到袁秀才夫妻耳里時,一切早已風平浪靜。
既已否極泰來,袁氏一家都是往前看的樂觀性子,過去的就留在過去。
但期盼將來啊,婆婆兼娘親杜氏可是將焦黎兒到房里這麼說說又那樣說說,又塞了一盒子的東西到焦黎兒懷里,才讓她回房。
一段時日後,小兩口回到忘城,宅院里的樹都抽了女敕芽,長了葉子,焦黎兒一進屋,就連忙將那小盒子往床底下藏。
袁靖淵早就對那盒子好奇,在馬車上就想看,但她不給,一路抱得緊緊。
而今宅子里,陸曉山夫婦回老家跟孩子們過年,到十五元宵才會回來。
兩名習藝的小泵娘則會在後日回店鋪,陪著焦黎兒開工,接著,就要到靖王府準備新春茶宴的茶點接下來,最少三日,最多五日,她都有活兒,這京城權貴的春日宴席,不約而同的都請了她負責茶點。
袁靖淵也知道她在年前接的訂單就有許多,他真的不希望傷才養好沒多久的她那麼忙,但她卻很開心,還說,「能做便是福,不能做的時候才真是難過呢。」
此時,入夜了,花廳里卻燈火通明,沐浴後的袁靖淵看著仍坐在桌前,咬著筆桿子,低頭邊想邊寫食譜的妻子。
「還不睡?」他問。
她抬頭看他一眼,像是想到什麼?臉兒一紅,「你先睡。」
畢竟相處的時間太久,她一言一行的含意,袁靖淵可能比她自己都還清楚,他噙著笑容,走到她身後,「你傷養那麼久,這陣子又忙,我還餓著呢。」
這話的弦處之音,她當然听得懂,粉臉漲得更紅,她還沒說話,他就將她抱起來,直往臥房走。
「我還沒想好做什麼點心呢。」她輕輕的在他懷里掙扎。
「我已經想好吃什麼點心了,就是你。」他埋首在她發絲,說著心里的渴望,再抬頭,卻是加快腳步的往房里去,他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身子就往她身上壓。
她粉臉一紅,嘟著嘴兒,握拳小槌他肩膀一下,「這麼急?」
「娘給你的東西放哪兒?」他輕聲笑問,再啄她紅唇一下。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粉臉根本燒燙得都要冒煙了,「沒……沒什麼,哪有什麼東西?哦,那個盒子,里面就是吃的,但要煮過才能吃,對。」
小騙子!他往她小巧的耳朵輕咬一下,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都能感覺她身子酥軟了,不禁低聲淺笑。
她頓時惱了,「我要睡了。」
「好,我陪你睡。」
他灼熱的目光凝睇,深深的吻住她,輕柔的褪去她身上的衣裳,借著吻、借著,借著她沉醉在中,誘哄的套起她的話,在听清楚她說的話後,他熊熊燃燒的欲火差點瞬間熄滅。
「比較容易生孩子的姿勢?」袁靖淵忍俊不住的看著躺在他身下的人。
她仍深陷激情中,但他含笑的說話聲,讓她微微清醒些,在听懂他說什麼時,她迷蒙的眼楮瞬間瞪大,「你套我話!」
「是啊,親生的娘神秘兮兮給了媳婦兒東西,對兒子卻一個字都不吐,我怎麼能不想方設法的從你口中得點訊息?」他突然從她身上起來,離開床鋪。
她愣了一下,又見他上床,手上多了一個東西——就是他剛剛趁著她沉醉時套出所藏位置的木盒,她急得起身要去搶,但她身上光溜溜的,他又太懂她的身體,要讓她忘了盒子的存在並不難。
而且,他能一心二用,一邊她,一邊翻閱書冊,于是,一次次的,因為某人照著書冊實行,一夜到天明,差點將她給折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