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搬出去住的雷鈞澤現在一有空就回家陪魏彰吃飯,除了家里原本的佣人,他還特別為老爸請了一個特別護士,好二十四小時陪在老爸身邊,以防有任何突發狀況。
魏彰明明是個精力旺盛的老人,但是為了抱孫子,他只好在兒子面前裝虛弱,好像自己來日不多。
「爸,多吃一點。」雷鈞澤哄道︰「我買了你最愛的小籠湯包,趁熱吃,但小心別被燙到。」
「我沒胃口。」他故意不動筷子,但其實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愛死小籠湯包了。
「多少吃一個吧!」
他搖搖頭。「吃不下。」
「你這樣……」雷鈞澤嘆了口氣,「癌癥病人該注重的就是營養的補充,如果你營養不良,什麼都不想吃,要怎麼和癌癥對抗?」
「鈞澤,你別勉強我了。」
「那我們去醫院住,由醫院來好好調配你每天所需的營養。」他決定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我想杰豪、霆風一定也贊成這麼做。」
「我不去醫院!」魏彰馬上反對,但隨即發現自己的聲音過于中氣十足,于是放低了音量,「鈞澤,醫院不是正常人該待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但是你得了肺癌—」他苦惱不已。
「我會逼自己吃的。」
「爸,我有一家建設公司要打理,無法一天三餐都在身邊盯著你,至于特別護士……」他知道這名護士一向和佣人在廚房里一起用餐,「她一定也管不動你吧?」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我會……」
「你不能放棄自己!」雷鈞澤有點發火的吼,「永遠都有奇跡,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你不能先被擊敗。」
被他這番話打動,魏彰差一點後悔的想說出自己只是得了「肺炎」,而不是「肺癌」,但一想到這三個家伙不婚、不生、不想負責的人生態度,他就……
「鈞澤,子伶知道我的事嗎?」他眯著眼問。
「我告訴她了。」
「那她人呢?」
「不要問我。」雷鈞澤苦澀的回道。
「對哦,問你也沒有用,你早就不是子伶的老公了。」魏彰一副很沮喪、很挫折的表情,「才一年……你們明明就像是金童玉女般登對,我從沒看過比你們倆更相配的一對,可是你硬是搞砸—」
「爸,請你不要再提那些往事!」他不能不打斷老爸的話,因為他實在是听夠了。
「子伶現在在做什麼?」魏彰假裝全然不知的問,其實車子伶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控中。
「她開了一家賣甜甜圈和咖啡的店。」
「生意好嗎?」
「我看不出來。」
「但至少這個女孩有骨氣、有志氣,三年前她明明可以狠削你一大筆錢,但是她沒有。」魏彰不禁嘆了口氣,「如果我有女兒,一定會是和子伶一樣的個性,可惜我和她只有短短一年的緣分。」
「爸,你就是太寵車子伶了!」
「她值得我寵。如果不是你喝了酒,和你那個秘書亂搞不倫,今天—」
「爸!我沒有和我的秘書亂搞。」雷鈞澤已經不知澄清過幾次了,「就我記憶所及,我並沒有和她發生關系。」
「你們明明被捉奸在床!」
「但那不表示就一定有什麼奸情。」他早覺得自己百口莫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對她做什麼,至少在我清醒時,我沒想過去踫車子伶以外的女人,這一點我可以發毒誓!」
「哼!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悲劇’都已造成。」魏彰不屑的努了努嘴。
「爸……」
「子伶一定會來看我。」他就是這麼認為,「到時我可要嘗嘗她店里的甜甜圈口味如何。」
「你不是對什麼東西都沒有胃口嗎?」雷鈞澤驚覺的想到,「而且甜甜圈是甜食耶!」
「你管我!」他像鬧脾氣的小孩,「只要是子伶帶來的,我一定吃。」
「爸……」雷鈞澤苦笑了下。
「希望子伶快點來。」魏彰衷心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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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佳琦像一陣旋風似的沖進了「MissSweet」,把一本目錄往櫃上一放,好像硬上門推銷東西的大姊頭,她指了指目錄,然後看向車子伶。
「買吧!」
「買什麼?」車子伶瞄了一眼那本目錄。
「里面什麼東西都有,你就隨便幫我買個幾樣,算是替我做業績,我會退佣金給你,」她很爽快的表示,「不賺你一塊錢。」
「這是直銷嗎?」她可得問個清楚才行。
「應該是。」
「這就是你現在的工作?」
「不然呢?」皮佳琦一副大家拿她沒皮條的表情,「你們大家都說我不務正業,一年換二十四個老板,游手好閑,二十六歲了還是個靠父母養的米蟲、寄生蟲,我還能不拚嗎?」
「你別說得這麼委屈。」
「本來就是嘛!」她眨了眨戴了假睫毛的眼楮,「你不是說幸好我是獨生女,父母又有退休金,不需要靠我來養,不然我會多慘、多沒希望、多落魄……」
「佳琦……」車子伶今天不太想回話。
「有保養品、清潔用品、健康食品,吃的、抹的、用的,只要你想得到的,大概都有賣,加入會員還有優待價,但一個月要消費兩千。」不找自己的大學同學兼死黨下手,她還能找誰。
「每個月嗎?」
「當然嘍!」皮佳琦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佳琦,你明知道我這家店才開張不久,不曉得是不是撐得下去,你……」車子伶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你去找龍智生吧!」
「龍智生?你明知道他討厭我。」皮佳琦一臉嫌棄的表情,「你要我羊入虎口喔?」
「他不討厭你,只是……」
「只是不喜歡看我穿名牌、用名牌,只是不想看到這張不化妝就不敢出門的臉!」她完全了解那家伙是怎麼看她的,「他欣賞你這種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整張臉只會在嘴唇部分擦些護唇膏的女人。」
「你竟然會有這麼深的體認」
「那家伙喜歡你。」皮佳琦一哼道。
車子伶不吭聲,只是默默檢視才送來不久的甜甜圈,她的甜甜圈是向外面的甜甜圈專賣店買的,她想賺的是咖啡的錢。
皮佳琦感覺得出今天她特別的悶、情緒低落,不如往日有沖勁、有活力。她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坐下之前,還小心的拉了拉最新買的BCBG的洋裝裙擺,這件洋裝要價好幾萬,但是穿起來超有女性魅力。
「你怎麼了,不會是因為我要你買這些東西所以笑不出來吧?你可以拒絕我啊。」皮佳琦捶了下她的肩膀,「我也不會真逼你加入會員。」
「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麼?沒人上門吃甜甜圈?」
「雷鈞澤來過了。」車子伶幽幽的道出原委。
「那混蛋」
「我的‘前任公公’得了肺癌。」
「你是說魏伯伯他……」皮佳琦嚇了一跳,「他居然得了肺癌以前跟他見面的時候,總覺得他的身體超硬朗、超健康。」
「世事難料啊!」車子伶好感傷。
「你去探視過他了嗎?」
「還沒有。」
「為什麼不去?」皮佳琦有些著急的說︰「他待你不薄,始終都站在你這邊,對你像是對待親生女兒,你該毫不考慮的去看他。」
「我怕看了之後反而更加難受。」
「這算哪門子理由?」她翻了翻白眼,「如果你不敢自己一個人去,那我陪你去,反正魏伯伯也認識我,我想他應該不討厭我。」
「佳琦,沒有人討厭你。」
「那個龍智生不就是嗎?」
「他只是……欣賞的不是你這種類型。」
「謝謝你的‘善意的謊言’哦!」
此時恰好有客人來買單,車子伶有些心神不定的算著帳,明明只需找對方五十元,但她居然拿了一張五百元的大鈔給對方,若不是皮佳琦眼明手快的搶回那張鈔票,那她今天可虧大了。
「子伶,我看你今天還是提早打烊吧!免得賠上一大筆錢。」她頓了頓,「干脆今天就去看魏伯伯吧!」
「今天就去」車子伶有點錯愕。
「嗯哼!」
「你要幫我看店嗎?」
「隨便啦!」她個性灑月兌、不拘小節,雖不是絕世美女,可是很耐看。「那你幫我做業績?」
「我一向不買直銷的東西。」
「我也一向不隨便幫人顧店。」
「佳琦!」車子伶又氣又急。
「好啦!」皮佳琦淘氣的朝她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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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彰在車子伶的攙扶下來到別墅前的大庭院散步。三年了……早知道他該在兒子和媳婦鬧離婚時說自己有肺癌,這樣他們或許就不會離婚了。
「你帶來的甜甜圈真是好吃。」因為不會太甜,他一口氣吃了兩個。
「幸好你沒有糖尿病,不然以你這種吃法……」車子伶搖頭淡笑,「你該吃些比較營養—」
「鈞澤都說過了。」他笑著打斷她的話。
既然雷鈞澤都說過,那麼她便不需要再多說,只需細心的扶著老人家的手肘,然後靜靜的陪著他走,享受這種溫馨的氣氛。
他稍稍側過臉去看她。「子伶,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麼事?」
「從你來到現在,好像還沒有開口叫我一聲。」
原以為魏彰不會注意到這件事,但車子伶發現自己未免也太鴕鳥心態了,在當他媳婦的那一年里,她早該知道他是一個大、小事都會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並且精得不能再精的老人家。
「魏伯伯。」車子伶輕喊。
「‘魏伯伯’子伶,你居然叫我魏伯伯」他忍不住大動肝火,「你是想氣死我嗎?你要報上登的是億萬富豪魏彰的死因是被前任媳婦活活氣死,而不是死于肺癌」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從你嫁進這個家的第一天,我就把你當女兒看了。」魏彰使出溫情攻勢。
「我知道。」她低又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即使你和鈞澤離了婚,我也沒當你是外人。」
「謝謝你。」
「那你該怎麼叫我?」
「可是……」車子伶頗感為難,她現在實在叫不出口。
魏彰作勢又要發火。「你還有顧忌」
「我只是不想別人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她說話一向直來直往,「我離了婚還想巴著你這個億萬富豪不放,想利用你對我的‘親情’撈什麼好處。我不要這個污名!」
「子伶,你管那些無聊的人怎麼說,你知、我知就好,你是什麼個性我會不清楚嗎?」他停下腳步,「鈞澤是我從育幼院領養的,可我沒有把他當成是養子,我當他是親生兒子!」
「但他為了避免閑言閑語,不也是自食其力的白手起家,自己開了家建設公司。」她居然說起了雷鈞澤的好話?
「那你們倆可真是像!」他笑咪咪的說。
「我們……」她停頓了一會兒,「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他可以叫你一聲爸爸,但我沒有資格。」
「那我也領養你。」他突發奇想。
「爸!」她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但是一說出口,馬上懊惱不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你還是叫了!」他得意的笑開了。
「那是因為你的話太荒謬,我情急之下才會失言。」
「叫我‘爸’算失言?」
「你知道的……」車子伶因為尷尬而頻頻看表,「我還有店要照顧,現在是一個朋友在幫我看店,我不能出來太久。」
「子伶,你明明不必這麼辛苦。」魏彰不讓她走,「甜甜圈雖然好吃,但那畢竟不是主食,現在台灣的景氣又不好,你的店能開多久你想過沒?你很可能只是白忙一場,白損失一些錢。」
「起碼我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你……還是倔強得要命。」
「幸好我只需要養活自己,不必負擔父母那邊的開銷,只要省吃儉用,這家小店不必賺大錢我也能活下去,做人比較重要的是快樂、輕松與自在,而這些都是用錢買不到的。」車子伶說出內心話。
「你這孩子……」魏彰一嘆。
「我現在很快樂。」
「你真的不想回到鈞澤身邊?」他皺眉問道,「他一直認為他並沒有和那個秘書做什麼逾矩的事情。」
「我不想再談這個。」她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我真的必須回去了。」
「你會再來看我吧?」他挑眉問。
「我……」車子伶游移不定。
「難道你今天是來應付我的」
「我不是應付!」她正色道。
「那你什麼時候再來?說個時間。」魏彰要她給個承諾,因為他太清楚這個女孩有多倔,只想證明自己的一貫信念。
「不是很方便,我還有一家店要照料,但只要時間允許,我一定會來。」她保證。
但魏彰卻突如其來的一陣猛咳,咳到臉色都漲紅,他這無預警的行為令車子伶一下子慌了手腳,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爸,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忍一下。」她力持鎮定的道。
「我還好。」他不知道原來假咳也要花力氣,挺累人的,但是不出此下策,又怎麼能激出車子伶的感情,這女孩心軟,他不相信她真的可以對他置之不理。
「那……那我連絡雷鈞澤或是麥杰豪、敖霆風,看看他們打算怎麼處理。」她依然放心不下,「你一定要接受積極治療才可以。」
「打個電話給鈞澤,叫他回來一趟吧!」
「那打完電話,我就要先回去了。」她立刻接口。反正還有特別護士在,護士知道該怎麼處理,她不想再和雷鈞澤踫面。
「再說,先陪我回屋里吧!」說完,魏彰狡詐的偷笑,他要使出拖延戰術,非要他們見到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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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伶被魏彰給絆住,直到雷鈞澤返家才獲準離開。
而在老爸的一聲命令下,雷鈞澤非得送車子伶回去不可,為了不刺激到老人家,他們乖乖的一起走出魏彰的房間,但一到了房門外,她馬上壓低聲音反對。
「我自己回去。」她說。
「我送你。」
「你留在這里照顧魏伯伯。」
「你叫老爸‘魏伯伯’」雷鈞澤忍住笑意,「他一定氣炸了!」
「所以你不必再唆一次!」車子伶先聲奪人的說道︰「我勸你們最好送他去醫院,他這樣時好時壞的叫人很憂心,萬一有什麼狀況……」
「但他不去。」
「你們可以堅持。」
「他比我們更堅持,你會不了解他的脾氣嗎?」他無奈又無辜的道︰「但如果你願意勸他,向他撒撒嬌,說不定他會听你的。」
「你們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她轉身就要離開。
「我們不是要把責任推給你,而是……」他拉住她的手臂接著說︰「起碼你曾是老爸的—」
「我不听!」她低吼打斷他的話。
「連這點忙你都不肯幫」他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我才不管你的問題!」她負氣的叫。
還住在這幢別墅時,雷鈞澤的房間就在魏彰的隔壁,即使後來搬出去了,他的房間還是被保留著,此時為了怕吵到魏彰,所以他毫不考慮的旋開他房間的門把,把車子伶拉進房間里,然後順手帶上門。
她用力的甩掉他的手,怒氣沖天的瞪著他。早知道就不叫他回來了!
「你想吵架?」雷鈞澤和她杠上了,「好,我們就在這里吵。」
「誰有那種美國時間和你吵?」車子伶一副被他羞辱了的表情,「是你老婆時我都不吵了,現在還和你吵什麼?你搞清楚。」
「子伶……」他的氣勢放低了些。
「你的問題你自己解決。」
「老爸是我們大家的問題。」
「不要把我算在內!」她倔強的撇撇唇。
「他疼你、喜歡你。」
「他只是想要一個媳婦。雷鈞澤,你不是很有魅力嗎?找個女人娶進門是輕而易舉的事,給魏伯伯一個媳婦,相信他的病情會穩定一些。」車子伶冷嘲熱諷,「你的男性魅力該不會是消失了吧?」
「你看呢?」雷鈞澤忽然逼近她,「你自己看看我的男性魅力是不是消失了?」
怕他再靠近,她馬上伸出雙臂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再前進。
「夠了!」她命令。
「什麼夠了?」他卻邪肆的一笑。
「不要再前進!」
「你以為你這雙手可以擋得住我?」說完他伸出雙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扭痛她的手,輕易令她屈服,但是他沒有,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在做什麼?」她想抽回手。
「我在做什麼?」他仍然扣著她的手腕,表情曖昧,「車子伶,是你先踫我的,你還記得胸口是我的敏感部分,只要你一踫觸—」
「雷鈞澤……」車子伶氣得咬牙切齒,只恨自己手上沒有一把槍,不然她一定叫他一槍斃命,「放開我!」
「是你先動手的。」
「我想推開你!」
「你沒事干麼要推開我?」
「因為你……」她不相信自己在這一秒鐘居然變成了加害人,好像她誣賴了他,好像是她自作多情,故意以退為進,「三秒鐘內如果你不放開我的手,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里!」
這個威脅起了效用,為了老爸,他不能和車子伶決裂,這個女人個性剛烈,說到做到,心硬起來時比什麼都狠,他早已領教過了。
「算你厲害!」雷鈞澤不再扣住她的手腕,乖乖的收回雙手。
「我要回去了。」
「我並沒有拉著你不準你走,我還好意要送你。」如果不是為了老爸著想,他才不會理會她的威脅,一向都只有女人听他的份。
「省下你的好意,我無福消受。」
「子伶,我們畢竟當過一年的夫妻,那些美好的時光、甜蜜的回憶、激情的夜晚—」
「閉嘴!」她吼他,「想想你的背叛、你的不忠、你的可惡。雷鈞澤,我並不懷念過去,因為你不配!」